八月,炎炎夏日,溫熱的夏風不曾解去一身的燥熱,半躺在粗壯的樹干上,茂密的繁葉遮住了天上的烈日,在綠葉縫隙中灑落下星點斑駁,透過縫隙,寧木槿以眺望的姿態望向操練場上那抹高大英俊的藍色身影,心境再不如從前平靜,身為他的妃,如今她對他有了虧欠,有了內疚。
“哈哈哈!寒翎王爺真是好本事,竟然能從洛將軍胯下奪走他的愛馬,讓兄弟們真是佩服!”忽地,寬廣平坦的操練場上再次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直夸某人的能耐。
唇角不禁微微揚起,寧木槿清澈的眸底抹上一層欣慰,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寒翎王最終還是被寧軍的兄弟漸漸接受,也取得了洛叔的首肯,能入得了寧軍軍練場地,與他們一同訓練,雖洛叔口上一直不承認,可寧木槿心里清楚,他是給了寒翎王機會去熟悉寧軍,了解寧軍,更打入寧軍,為他將來能接手率領寧軍之事打下基礎。這事緣于她終究是女子,人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月寧木槿卻相反過來,娶她隨她,自然而然也受苦承下了掌領寧軍印,接受寧軍的苦差。
“噠噠噠——”清脆的馬蹄聲從場地上揚馳而來,寧木槿一直關注的那道藍影不過一會兒便毅然騎馬踏至她所在的樹下。
“木槿,天色尚早,我們去游湖怎樣?”寒翎王玉臉發紅,氣息微喘,一身大汗淋漓,衣襟盡濕,顯然是方才比武打斗惹來的后果。
見他如此,寧木槿心中輕嘆,他一尊貴王爺能屈尊而下,與寧軍兵將連月不間斷地操練于炎炎烈日之下,想來已經非常不易,看來他是真的鐵了心要得到寧軍的承認。
“你不去洗浴下嗎?”寧木槿瞟了眼寒翎王的滿身汗漬,淡聲問道。雙眼不經意地瞧見了他微微敞露的胸膛,眉頭輕輕蹙起,那曾經白皙亮滑的肌膚經過這一個月的暴曬變得黝黑迷人,嘖……能不能叫他把衣服穿好,很晃她的眼。
見寧木槿有意地別開頭,寒翎王的俊臉不由得塌了下來,陰沉問道:“我全身汗臭味,你就不與我在一起?怎能這樣嫌棄自己的夫君?哎……真不與我一同去游湖嗎?”
委屈哀怨的語氣聽得寧木槿不由得咯咯一笑,重新將視線落回寒翎王身上,她輕聲出口,帶著疲憊,“沒有嫌棄,寒翎,我有些乏,想回王府休息。”
“累了?是否又害喜了?”聞言,寒翎王的眉頭不由深擰,迅速翻身下馬,躍上樹枝,引來整棵樹的一陣輕顫。
寧木槿見寒翎我上來與自己一同斜躺,有些失笑,從前覺得他城府,如今與他熟稔了,覺得他孩子天性,總喜歡與她鬧在一起,搖了搖頭,她揶揄地看向他道,“你這是借著樹干要害我害喜?我真怕這大樹長得不夠結實,讓你搖斷了去。”
寒翎王上樹之后,看到寧木槿的臉色還好,只是略顯疲勞,一刻空懸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淺扯唇角,安心地與她開起玩笑,“就算樹不結實,我還牢靠,愛妃放心,本王會在樹倒之前接下你,確保你肚中胎兒的安全。”
“不厚道……救胎兒,就不救我?”寧木槿佯裝發怒別開笑臉,眸底卻閃過一抹難以抹去的苦澀,寒翎王對她真好……可在明知她肚中的孩子是別人的,他為何還對她這樣貼心,這讓她情何以堪?
“木槿……”寒翎王的大手無聲無息地攬住寧木槿,小心翼翼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里,迷人的鳳眸掩不住的疼惜與愛戀,“我都已經說過,我不介意,我愛的是你。”
沒有多余的解釋,每一次,當寧木槿為他們的事而心情低落時,寒翎王總是只用這樣一句話來安慰她,語氣誠懇得如這夏日的天氣,從來不會掩飾他對她一腔的熱情,他愛她,骨子里的在乎。
“寒翎……你真的應該休了我。”他不在乎,可她在乎。寧木槿黯然道,再一次提出她想離開的想法。
感覺抱著她的人倏然沉默,只是環著她身子的大手微微緊了幾分,寧木槿不由得一嘆,無奈說道:“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寒翎王埋頭磨蹭了寧木槿的脖肩處,依舊不語,寧木槿等了許久,都沒等來他的回應。
“鏗鏘——鏘——”遠處,兵將練武的兵器打斗之聲斷斷續續傳來,愈發凸顯這邊樹蔭下的僵滯。
終……寧木槿舉起雙手投降,她總是那個按捺不住的人。
“寒翎……我答應再也不說了,可好?”
“……”寒翎王半斂的鳳眸微微動容,轉了轉,再次垂了下去。
“那……我們去游湖?”
“……”一聲冷哼,寒翎王嗤之以鼻。
“……你到底想怎樣?別給臉不要臉!”細軟的誘哄聲頓時變成了淡漠冷然的口氣,寧木槿斜斜瞪了肩頭的某顆腦袋,心中苦叫,肚子的寶寶還未出世,她就得服侍這樣一位“大齡孩子”……恨阿!
“……”悶聲不吭,寒翎王還在抗議。
“我數一二三,數完之后,我就走人了。”深吸一口氣,寧木槿開始數數。
“一……二……”
“是不是我說了你都答應?”寧木槿“三”字為出口,寒翎王果然就乖乖出聲了。
“先說是什么?”寧木槿容不得寒翎王打她馬虎。
“讓我休掉王府的那群妻妾,我現在一看到她們就煩。”寒翎王以央求的口氣說道,其中不乏又幾縷不滿的情緒,當初他下令撤掉寒翎王府的所有妻妾,誰料寧木槿知道后竟將她們全部又請了回來。
“……我是為了你好。”寧木槿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怨怒,他總要在那群女人中的哪個身上,隨便留個種,讓他能有自己的骨肉吧?或許……有了自己的骨肉……他對她會松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盤!”寧木槿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陰郁,沉聲道:“不讓我休,我就將她們全部變成尸體。”
“好……休。”寧木槿翻了翻白眼,大赦!
“還有。”寒翎王直勾勾地看著寧木槿。
“還有什么?”寧木槿轉頭回視寒翎王,從他深晦的眸子中察覺一丁蛛絲馬跡,立即搖頭道:“我不答應。”
“不答應也得答應,妻妾都已經休了,除了你,我只剩下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了。”寒翎王的大手討好般地溫柔撫摸著寧木槿還未明顯的小腹,柔聲說道:“讓我向天下宣布,你懷了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寧木槿倔強道,她不想讓寒翎王為自己去戴這頂綠帽子,偏偏他卻十分的自愿。
水眸忽閃,寧木槿憶起當日她拿著休書去找寒翎王,并告訴他她不是清白之身且懷了身孕的時候,寒翎王的面色卻是出乎意料的沉靜,在兩人默聲對峙了五個時辰之后,他幽怨地對她說,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堅定,“木槿,我說過,就算最后我們最終無法走到一塊,我都有責任為你撐出一片天,我是你的夫,你肚中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
那日在她啞然回神之后,他已經失了蹤影……沒想到竟是跑去驅散那些妻妾了,她也因此了解了他的一個特性,行動派!十足十的行動派,只要他認定或決定的事,他都會一根筋做到底。
“木槿,我是你的夫。”寒翎王鏗鏘道,不管洛歌如何拒絕,他都要想盡辦法留住她,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在乎的只有她。這一切的肚量并非因為他比別的男人大氣,而是因為他曾經愛過,也曾經失去過,失去愛人的痛苦遠遠勝過其他的災難,他不想再一次忍受那種離別的殘忍無道。
“……哎……你真像塊糞石,又臭又硬。”一聲長嘆,寧木槿避重就輕,卻是答應了寒翎王。
月蕭然陰柔的俊臉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低頭一聲長笑,回應寧木槿道:“我們彼此彼此。木槿……我這輩子只求你能長留我身邊,別離開我……再也別丟下我。”
月蕭然寵溺地拉住鳳洛歌的大手,目光飄落在遠處的一點,眸底復雜多色,其實洛歌不說,他心里也清楚,她的清白給了誰,孩子又是誰的,能讓洛歌如此付出的人,這世上只有一個,傳聞隱香谷的梨花園美不勝收,而他卻在自己為洛歌建的鳳鳴閣看到了,很美……但也刺眼,然他不怨,洛歌能回到他身邊已是萬幸……他對她別無要求,只求能與她長相廝守,做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