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簡林安也愣住了。
招供了?
安之愷怎么會招供了?那一日晚上,安之愷那副硬氣的模樣還回蕩在她的腦海中,而安之愷一個在戰場上風里來雨里去的將軍,是經過殺伐戰場的鍛煉的,他會因為半月的刑罰而招供?
簡林安搖了搖頭,這樣的可能性太小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幾絲不安,總覺得大半月前的江寧奇案似乎并未結束,一切看似明朗,可卻依舊有疑點還蒙在煙云之中。
而就如今她解不開的疑點,都有兩點。
第一,王志遠為何會提前得到消息而逃跑,而如果王志遠能提前得到消息,為何安之愷卻還留在那?照著之前他們花費那么多精力想把安之愷洗脫嫌疑的情況來看,安之愷應該不是一顆隨手能拋棄的棋子,可為何,安之愷留下了,而王志遠跑了呢、
第二,地圖,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地圖是交給誰的?這個除了公主與陛下之外的第三方是誰呢?
這三個疑點,看似無關系,但是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個第三方人物能肯定的是,定然和公主有聯系,可到底是誰與公主有聯系,而這個第三方又扮演了何樣的角色呢?
如今她還未曾可知。
“今日監獄那邊傳來了消息,安之愷招供了,說他并不知道是誰,他說對方很謹慎,與他接頭的時候,只派來一人傳話,他也只認識那一個人,而每次傳完話,對方都會盯著把信給燒掉…”
簡林安的眉心又蹙緊了幾分,心底的不安越發明顯了起來。
韓穆霖抬了抬眼,淡淡開口:“舅父可看了那張畫像…?”
羅坤怔道:“他真的招供了…?”
韓國老點了點頭,微微的嘆了口氣,道:“今早那張畫像已經傳出來了,我自然是看到了…”
簡林安見著韓國老的神色,心底的不安之色越發明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幾分不安的開口:“莫非,和國老有關……?”
羅坤愣了,隨即擺了擺手,笑道:“簡兄,別開玩笑了,這怎么會與老師有關呢,老師可從來都沒……”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了韓國老面色凝重的闔起了眼,有幾分疲憊的點了點頭。
“是沖我來的,畫像上的人,是我府內的下人,如今他已經被帶走了……”
簡林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茶杯都幾乎握不穩,砰的一聲摔落在地。而瓷杯砰的一聲碎裂開來,碎片四處飛濺。
安之愷這樣軍工累累的將軍,絕不可能因為一些皮肉苦而背叛自己的主子,在戰場上,什么樣的皮肉苦沒受過,這等的刑罰想來他應當是受的住的。
而韓國老,是絕對不可能是這件事的主謀,這一點他是十分肯定的,而就連安之愷在認為她們逃脫不出他們的手掌時,也親口承認,這青蓮派背后的主謀是長公主,如今安之愷不僅招供了,甚至還把矛頭指向了國老。
而這招供,絕不會是偶然之間產生的念頭,定然是早就預謀好的!難道他們提早得到了消息,然后見到青蓮教那邊無法挽回了,就提前讓王志遠跑了,并且讓安之楷伏法,然后順便把國老拉扯下水?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也太恐怖了些。不過這的確能解釋,為何王志遠得到了消息離開了,而安之愷卻留下來了。似乎這一切也能說通。
安之愷這等軍功赫赫的大將軍,不可能是會被長公主當成棄子的存在。而安之愷若是跑了,以長公主的能力與陛下對王志遠與安之愷和長公主的信任度,也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當時她們只找到了窩點,但是并沒有安之愷是內應的證據。而如今,她才終于意識到這一環扣一環的圈套!
原來他們這第二環,怕是緊緊的扣著韓國老,可她們的核心目標是什么,她們如今卻不知道。
被帶走的仆役叫張二狗,是韓國老府邸內前幾月新進的衙役,在府內認識的人不多,而簡林安查也沒查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平日里,張二狗也不說話,奴婢見他也極少,連樣貌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在后廚似乎是的確有這么一個人……”身著紅色衣衫的奴婢皺眉開口。
“是啊,不過……”一個年長些的媽媽緊緊的皺起了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的沉默了下去。
簡林安的眼神一亮,聲音沉了下來,淡淡道:“不過什么……?想到了什么全都說出來!”
年長的媽媽聞言,點了點頭,有些猶疑不定的開口:“上次國老生病,我去后廚給國老煎藥,藥煎好后,恰巧迎面撞上了張二狗,滾燙的藥水可是灑了他一身哩……”
年長的媽媽話語頓了頓,頗有余悸的開口:“那藥汁可是剛從爐子上端下來的哩,可張二狗偏生連哼唧都不哼唧一聲,只是皺了皺眉頭,一句話都沒說哩……”
簡林安的聞言,眉頭緊緊的皺起。
若是常人,被滾燙的汁水濺到身上,怎么說也會哼唧的叫上兩聲,而身體也會下意識的有反應,可他卻只是皺了皺眉,也沒了其他舉動,若不是天生如此,那定然是從小受過訓,接受過更艱苦的訓練,因而這些小傷痛自然也不會放在眼里。
片刻之間,她的腦海里閃過千思萬緒。
“那時我可緊張壞了,生怕他給燙出什么毛病來,自然是得上去細查一番的,當時奴婢看到他的手腕處似乎有道疤,當時奴婢還打趣她這疤長得像朵蓮花哩……”
蓮花!
簡林安的頭猛的抬了起來,這兩個字給了她一個迎頭痛擊,讓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的心猛然間沉了下來,漆黑而暗沉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來,轉過了頭,指了指手腕下方,一字一句的看著她認真說道:“林媽媽你確定沒看錯是這個位置,疤痕像一朵蓮花……?”
簡林安的神色萬分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而那如鷹般銳利的眼中那冰涼的神色也讓林媽媽的身子一顫,后重重的點了點頭,肯定道:“沒錯,肯定沒錯!就是長得像一朵蓮花……”
她的心全然的沉了下來,在左手手腕處有一朵蓮花的話,那定然是青蓮派的埋伏無疑了??磥恚拇_是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想。
這一切的確是長公主的陰謀,恐是在下了劫走餉銀這個決定后,她們便有了一套一環扣一環的完整方案,而若是在江寧騙過了韓穆霖與羅坤的眼睛,自然是最好,可若沒騙過,那她們甚至還有如今的這一套新的備選方案。
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而如今長公主的目的和整個方案的流程圈套,都如一團亂麻一般纏繞在她的心里,整個大的案件就如同一個迷霧一般,朦朧的讓人看不清。
而她總有一種隱約的感覺,這個所謂的第三方,才是揭開這個案件前后謎底的鑰匙,而且這個案件,應該還未完,如今不過是開始。
想來她們也沒想讓這個細作活上多久,因而都沒有派出自己的核心人員,而只是從青蓮派里調了一個人過來充當這個細作。
她們自己的核心人員,自然是不會烙印記這種東西留在自己的身上的,那是平白為人添加把柄,可外層人員卻不一樣。
而看來,這個張二狗就是外層人員,是被她們利用完隨時可拋棄之人,因而派他來臥底自然用起來也得心應手。
線索到這里就斷了,在查一些張二狗的瑣事也沒了意義,左右這張二狗的名字也不可能會是真的,所以她也沒有在糾結于這事的身上,只是把這事告訴了韓國老與韓穆霖一行人。
韓國老與韓穆霖下了早朝回來后,便聽見底下仆役說,簡小姐在堂屋等她們,說是有要事要跟他們說,他們聞言,自然加快了步伐趕了過去。
屋內只有一個人。
身著白色衣衫,面容清雅俊秀如竹般的男人身影有些纖弱單薄,弧度完美的唇也有幾分蒼白,眉目精致的如同仙人一般,就如他初次見到“他”的模樣。
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比之那冠絕天下的男兒也絲毫不差。
韓國老在看到簡林安這副打扮時有了些許微怔,許是沒想到,她的男裝竟然如廝般絕艷,清冷高貴的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絢麗而奪目。
半晌后,韓國老才笑著搖了搖頭,道:“允之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這一聲話語打破了簡林安的沉思,她聞言,微微怔了怔后,面容上有幾絲復雜道:“國老,韓兄……”
韓國老慈愛的看了她一眼,一雙古稀而古井無波的雙眼里溫和了幾分,道:“丫頭,怎么不多睡一會,我聽你底下的丫頭說,你從小便身子不好,從小便大病小病不斷的……”
韓國老的眉眼里有幾分關切。
簡林安聞言,淡淡的笑了笑,道:“國老,不礙事,今日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韓國老傳來的一句音輕卻極為有分量的話語:“叫老師吧,允之是我的大弟子,丫頭你也隨著你父親一樣,叫老師吧,可別太生分了……”
簡林安聞言,內心一震,猛然間抬起了頭,卻對上了韓國老那雙慈愛的雙眸,感受著他眉眼里的肯定,和他眸子里閃耀國的光芒,讓她內心不由的感動了幾分,她自然是知道,這國老話語里的含義。
“老師,今日早晨我去府內調查了一下昨日被帶走的那個仆人的情況……”簡林安抿唇道。
“情況如何……?”韓國老開口問道。
韓國老的眼神看向簡林安,只見她那白玉般的面容上原本的淡淡笑容全然的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