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常日無光,因而一踏入時,她便不自覺地把衣裳攏緊了些,陰涼冰寒的氣息撲面席卷而來,光線暗沉而陰暗,帶著一股子霉氣,讓簡林安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越往里走,透進來的光線就越發少,甚至就如同地室一般必須靠著旁邊放置的燭燈的微弱光線照明。而因久不通風而無光線,內監的條件較之外監也就更差了些,而這里邊收押的則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走在中央時,都能感受到旁邊的那一道道射過來的因冷如毒蛇般的目光。
“看什么看,老實點!”衙役沒好氣地朝著旁邊那瞬間趴到木柱子上一雙眼死死盯著簡林安的犯人吼道,而后走到了她的前面,替她開路。
被他這一吼,牢房里的犯人又老實了些,也都紛紛地散開了,而原本那被毒蛇盯著的陰冷感覺也消散了大半。衙役見狀,只是走在前邊,笑道:“這些人,只是見你面生嚇嚇你,只要一吼,他們就老實了,一群賤皮子!”
簡林安微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她的唇角微微地勾起,猶如閑庭漫步一般淡淡開口:“綠綺被關押在哪?”
這樣的犯人,她不僅見過,而且可還親手抓過呢。
衙役微微一愣,看著她絲毫未變的表情,有些詫異地回道:“簡公子難道不怕嗎?許多第一次進來的,可是都被他們嚇得腿軟了哩。”
衙役的言語里滿是詫異,眼里也帶著幾絲驚奇。
簡林安聞言,淡淡地笑了笑,道:“一墻之隔,猶如隔著天地溝壑,哪有什么好怕的?”
走著走著,終于來到了一間十分特殊的屋子里,在內監盡頭有一間單獨審問犯人的屋子,而這間屋子是單獨隔開的,衙役把她領到了這里,便守在了門口不再跟著她進去。
簡林安推開門,見穿著紫色圓領袍的張堯已經站在里邊等著她了,手里把玩著一把精致的短刃,別致而短小精悍,木制的短鞘上勾勒著別致而她從未見過的古樸花紋,看上去似乎頗有來頭。
張堯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把玩著短刃的手停了下來,抬起了頭,看著簡林安的眸色里有幾分復雜,盯了她半晌后,才開口道:“昨日晌午倚花樓時,綠綺正在收拾東西,似乎是準備抽身離開倚花樓,而這把短刃便被她放置在包袱的最里邊,而且……”
張堯頓了頓,一雙如鷹般的眸子猛地亮了起來,他看著簡林安的眸子里帶了幾分晦澀,一字一句地開口道:“而且這把短刃的刀口經過比對,正是尸身上的傷口無疑,所以如今已然能肯定這短刃刀便是造成這幾起案件的兇器!”
這幾起案件?
簡林安的眸子閃了閃,似笑非笑地淡淡開口:“恐怕只是這三起案件吧?還有兩起可是一刀斃命,而且兇手所使用是極為鋒利的劍,可是不一樣呢……”
她的眼眸幽深而悠遠,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地開口:“兇器可不止一把……”
兇手可不只是這一個。
張堯沉默了半晌后,默默地把手中的綠綺認罪的狀子遞了過來,而狀子上邊也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一切的罪名她都統統一力承擔,甚至還尋了一個父母因宋人所害,因而想報復的由頭出來,說是自己一人之過錯,與西夏無關,也與其余人都無關。把西夏與長公主紛紛地摘了出來。
她的眸子一目十行地掃了下去,而越看下去,她眸中的神色卻是越冷,而后冷冽地把紙拍在了桌上,緊緊地抿著唇,眸光冷冽地開口:“一派胡言!”
紙張拍打在桌上的響聲混合著這嚴肅卻冷冽的清音,讓門口守著的衙役都不禁抖了抖。
“什么父母因宋人所害,什么尋思報復!沒有長公主的配合,沒有長公主的地圖,沒有大宋人在背后支持,他們能如此快準狠地找到兩派官員中的獨子下手?他們能這么快地結識目標人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簡林安揉了揉氣得有些脹痛的眉心,過了半晌,平靜了些,看著手上那陛下已經親筆審批通過的狀子和那狀子上陛下的親筆蓋章,忽然明白了什么,頓時又沉默了下去,過了半晌,她一張一張地把桌上散亂的狀子整理好,深深地看了張堯一眼,淡淡道:“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她的職業病,也應該改改了。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希望看到真正的真相的。
有時候或許更希望看到那被一層粉墨粉飾過的那所謂的表面上的和平。
張堯看著她的模樣,一雙銳利的眸子里閃過幾絲掙扎之色,沉默了半晌后忽地開口:“上邊的意思是,這個幾起連環案件到這里便結束了,對外宣稱是綠綺一人所為,而王志遠陛的意思是會尋個由頭讓他告老還鄉,沒有提及長公主之事……”
簡林安的眼睛里閃過幾絲嘲諷,斜斜地瞥了那被整理好擺在桌上的狀子一眼,似笑非笑地淡淡嗯了一聲。
張堯把狀子擺好后,而后抬起頭朝著她笑了笑,道:“昨日我把狀子遞上去給陛下審后,今日收到了回復便叫簡兄過來了,不過是還有一個事要告知簡兄罷了……”
簡林安聞言,一愣,淡淡道:“何事?”
張堯的眼神閃動了幾分,瞥了她一眼,而后頗有幾分神秘地坐到了桌子前,用鑰匙擰開了桌子旁邊那上了鎖的柜子,而后把柜子打開后,從抽屜里抽出了一張看不清畫著一些什么東西是紙張,齊整地攤開擺在她面前。
白色的紙張上,用漆黑的細線勾勒出了一個牌子模樣的東西,牌子上鏤空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狼圖騰,張著血盆大口,威風凜凜,而圖騰的另一面則用著不知名的文字刻著一些什么東西,看上去似乎是神秘得很。
“這是從綠綺身上搜出來的?”簡林安皺著眉,看著那張白色紙張上勾勒的萬分精細的如狼圖騰紋樣,不免有些好奇了起來。
張堯點了點頭,淡淡道:“牌子已然是隨著狀子交上去了,索性我之前想著應當給簡兄看看,因而找人畫了一份……”
簡林安皺著眉,思慮道:“說不準這牌子跟西夏有關……”
狼圖騰,倒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