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一次又一吃地等著她來親自地跟他反悔道歉，可等來的確是宮里眼線傳來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的消息。　　

他深深地看著底下已經完全愣住的女人，拿出了一塊令牌與一封信，放到了桌上，淡淡地開口：“從西夏人的酒館里搜出了公主府的令牌與親筆信……”　　

他頓了頓，后面半句終究是有些疲憊地咽進了口里，一雙細長的眼也微垂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在下邊的女人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看著桌上的那令牌與親筆信，面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張了張唇，神色里有幾分不自然地了起來，她看著眼前男人對她失望的眼神，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開口道：“頊兒，許是有人栽贓我，我從未做過這等事，無論如何我也是個大宋人，怎么會幫著西夏殘害科將軍……”　　

座椅上的男人聞言，唇角泛起了一抹冷色，他死死地盯著那下邊的女人，眸色瞬間狠戾了起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說道：“大宋人？！你還記得你是大宋人？！你殘害大宋同胞，把大宋官員府邸地圖全然泄露出去，甚至還建了一個所謂的青蓮教！你以為這一切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嗎！”　

他的眼睛微張，一雙瞳孔里閃耀著憤怒的光芒，一字一句地看著下邊那神情已然僵住的女人開口吼道：“你真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把朕當傻子蒙騙？”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可如今已經犯下了這么重大的事，就算他不相信也是不行。

眼前的女人垂著眼，看著上邊那身形修長的帝王眼底的憤怒神色，自知無法隱瞞，她淡淡地笑了，點了點頭，嘆道：“是，這一切我都有參與，想來陛下應該早就知道了，從青蓮教到那風風雨雨的碎尸案，到最后的這個虎符案，這一切都是我與西夏梁太后的謀劃，如今既然你們都已經查出來了，我也就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她的神色里滿是坦然，一雙眸子里帶著淡淡的笑意，冷若冰寒地看著他，不帶任何感情，原本那溫和而和煦如春風的面龐就忽然如同換臉一般，變了個徹底，可在看到眼前的男人時，她的眼眸深處還是帶了幾分如慈母般的疼愛。　　

“若不是這個叫簡林安的從中作梗，我們的計劃早就成功了，她從江寧之事開始，到碎尸案，到虎符案，每一次都是因為她而遭到了破壞，不過……”她話說得十分平靜，臉上甚至也帶著幾絲笑意，絲毫不像是有什么難過和悲傷，反復表情里還帶了幾絲高興。

“這個簡林安是可造之才，陛下倒是可以重用……”　　

她話語也讓臺上的帝王感到幾分陌生，他甚至有幾分恍惚了起來。　　

不知何時，他的長姐竟然變成了這樣的一副模樣？她長姐為什么不跟他站在同一條線上。難道只要有了權勢這一樣東西，帝王家就當真是沒有了所謂的真情？他抿了抿唇，緊緊地皺著眉，看著這個往日與他極其親厚的長姐，心底忽然如同挖空了一樣難受。　　

“為什么要殺了科大人，科大人忠心耿耿，鎮守邊疆，鎮壓著旁邊的狼子野心之輩，難道這一些你都不懂嗎？！”　　

臺上的男人神情終于平靜了些，細長的眸子微垂著，聲音冰冷而無溫度。一說到這里，她的神色卻忽然僵了僵，一張臉上的冷漠神色褪去了些，一張唇也緊緊地抿起，沉默了半晌后才淡淡開口：“梁太后只是跟我說了要去偷虎符而已……”　　

她頓了頓，一雙眼底里閃過些許復雜神色，淡淡開口：“我不知道那個女人竟然想要科大人的命，我的確是對不起科大人一家……”　

臺上的男人聞言，卻是氣笑了，冷冷地呵了一聲，死死地盯著她，淡淡開口：“梁太后是什么人難道你不清楚？一個女人能在西夏成為掌權人是你這等心計可比擬的！你能有今天不過就是仗著是朕的長姐而已！你卻拿著朕對你的信任而肆意揮霍踐踏！”　　

一字一句，萬分誅心，那雙眉眼里卻是她從未曾在他臉上見到過的冷漠。　　

長公主看著趙頊眼底的冷漠忽然那一下就慌了，她張了張嘴，卻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她深深地了解陛下的性格，如今他既然選擇了與她攤牌，那便證明了他已經對此事無法忍受了，已經下了決心了，沒有緩轉的余地。　　

長公主緊緊地抿了抿唇，雖然早知道她這么做一定會有今天，但是當今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仍然是感覺到心臟出傳來的鉆心的疼痛，幾乎讓她站立不住。她眸色漸漸暗沉了下去，淡淡地笑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何皇位只能由男子來坐，而不能是女子，為何女子便要被禁錮于那后院之中成為籠里的金絲雀，為何男子學四書五經學兵法治國，女子只能學女紅與琴棋書畫……”

這是她一直不明白的事，可一直以來，因為眼前的這個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軟。　　

她的眸色里更冷了幾分，抬起頭看著臺上的趙頊，一雙溫柔的眉眼里滿是認真，開口道：“我知道這次事已經沒有緩轉的余地，不過我并不后悔，他們查的沒錯，地圖是我提供給西夏人的，就連盜府庫的銀兩，也是我給他們做的內應，科府的地圖也是我給他們的……”　　

臺上的男人聞言，眼底的火氣又升騰了起來，細長的眉眼死死地盯著下邊那依舊笑的溫和和煦的女人，手中抓起那塊金牌便朝著下邊扔去，從空中劃了一個拋物線落在了她旁邊的地板上，而后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所以你與其余人一般，只是想要這個位子，只是為了這個位置嗎？”　

長公主聞言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開口：“我的確是想要這個位置……”　

話語篤定而不帶遲疑，可她眼神深處的哀慟被完全地遮掩了起來。　

臺上的男人聽到這個肯定的回答，身形僵了僵，眼神里帶著幾分冷冽，呵呵地笑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緩緩地合上了眼唇里淡漠地吐露出幾個字：“長公主，請回吧！”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淡漠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　

殿內又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