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云天苦笑著,捂著胸口,緩緩站起身。
彎著腰,一步一步,踉踉蹌蹌走到草叢邊,拔出劍。
低著頭,瞥了一眼慕容越,提著劍便離開了。
整個過程,凌霄絲毫沒搭理那殺戮云天。
只是關切地看著面前的慕容越,抬手理了理慕容越額頭上紛亂的劉海兒。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還好我來得及時。”
穴道被解,終于能說話了的慕容越連忙拉著凌霄的手,說道:
“還不是因為你,你……”
在凌霄審視的目光下,慕容越越發(fā)窘迫,慌亂地抬手撫了撫身后的裙擺。
那上似乎還有師父的兩只鞋印。
看似窘迫,映在凌霄的眼中卻是一副小女子的嬌羞姿態(tài)。
“凌霄,你走了這么久,那些人還在追殺你嗎?怎么也不想著回來看看。師父,他一直念著你呢。”
慕容越拉著凌霄的手,追問個不停。
“恩。還……還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壞人追我了。”
凌霄皺著眉頭,看著慕容越右邊臉上的銀色飛鳥面具,心里一陣陣發(fā)堵,嘆息一聲。
“凌霄,我身子沒什么大事了。這次,我們一起下山吧。”
慕容越仰起頭,一臉天真地看著凌霄說道。
她額前的劉海兒又一次被風吹亂,那半張面具熠熠閃光。
想到那面具底下的慘烈和模糊,凌霄眼神里有一絲躲閃。
卻被抬頭正看過來的慕容越牢牢抓住。
就像樣看似很正常的對答,卻不知道,是哪里有些不對。
就像少了些什么。
在慕容越晶亮的目光注視下,凌霄心虛地底下頭,艱難地開口說道:
“越兒……”
凌霄緊緊地皺了下眉頭,別過臉,垂了眉,繼續(xù)說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慕容越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抬手用衣袖替凌霄擦了擦他額頭的汗珠,緊張地問道:
“什么事?你說。”
看著慕容越眨著長睫毛的眼睛,凌霄內(nèi)心痛苦的掙扎著。
眼里閃過絲絲矛盾,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艱難地說道:
“越兒,對不起……”
慕容越聞言,赫然抬頭看著凌霄,一臉震驚和疑惑。
“我……我要成親了。”
凌霄苦著臉,吐出這句話,如釋重負。
“你說什么?”
慕容越愣在原地,皺了眉頭呆呆地看著凌霄,她感覺自己的耳朵失聰了。
“我姨父……越國的尚書玉大人,已經(jīng)替我向太后求親,擇日……擇日靜寧君主將下嫁于我……”
凌霄把頭扭向別處,原本以為,能對著慕容越說出心里一直壓著的這件事,會輕松些。
卻沒想到,竟然讓心里的負擔,更重了一分。
說話聲音,越說越小。
慕容越錯愕地盯著凌霄,一臉的難以置信。
“越兒,你聽我說。我的身份容不得我選擇,我必須要這么做。為了我的家族,我的未來,我必須……”
慕容越在這一瞬間,心底泛起一股酸澀,直直涌上五官。
搖著頭,溫聲打斷凌霄,輕輕滴問道:
“那……我呢?我們呢?我們……我們可是在狐仙祠下……”
胸口憋著的那股氣息,壓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生疼。
凌霄仰起頭,苦笑一聲,說道:
“你忘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完成那場婚禮啊……這是天意……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
慕容越抬起頭,直視著凌霄的眼睛。
凌霄低下頭,繼續(xù)說道:
“我只有娶了郡主,才能名正言順地接掌衡郡王的私軍。這樣才更有理由去爭取朝廷的軍功。姨父才能名正言順地與衡郡王府的勢力聯(lián)合。”
“只有這樣,我才有勝算啊。到時候,我就可以更接近我的目標。我的……”
聽著他這樣說,慕容越抬頭,眼中隱隱有著淚意,輕聲道:
“我不想聽你的這些理由,我只想知道,你自己怎么想。你真的想娶那郡主嗎?”
凌霄不說話,只是一把甩開了慕容越緊攥的手。
胸口的壓抑讓他不得不轉(zhuǎn)開臉去,平復自己的呼吸。
他卻沒看見,就是他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慕容越的錯愕漸漸變成了冷靜。
慕容越眼中原本閃爍的的期許的淚光瞬間冰凍,吸了口氣,慢慢嘆出。
“為了你的家族,你的姨父,還有你的軍功。我是不是還得笑著祝你和郡主百年好合了?”
凌霄一愣,雙手狠狠攥緊拳頭,任自己的指甲狠狠摳進掌心,以此來緩解胸口的疼痛。
再次垂眉低下頭,輕輕滴說道:
“對不起……越兒。”
“我只問你,你真的想娶她嗎?”
慕容越臉上隱隱有著怒意,不悅地追問著。
被慕容越這么一問,原本心緒壓抑的凌霄再也忍不住了,想要草草了解這一切,焦急滴失聲吼道:
“你!你!我受夠你了!你從來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只不過一直在利用你!尤其你臉上的傷疤,讓我厭惡,讓我無比惡心!我的夫人,未來可是要與我一起登上最高的巔峰,接受萬人敬仰。怎么可以如此丑陋!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人輕薄!你現(xiàn)在在我眼里一文都不值!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這下你滿意了吧!”
凌霄怒吼著,喘著粗氣,整張臉在一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慕容越看著眼前突然暴怒的凌霄,猛然愣住了。
慢慢地抬手,撫上自己帶著面具的右臉。
果然是因為自己的臉,果然是這樣。
不,還有。
慕容越雙臂環(huán)上自己的雙肩,遮擋住自己的前胸。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輕薄?
慕容越突然笑了,仰起頭,看著天空,笑的無比狂放。
這一瞬間,如同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的冷風席卷過京城郊外的荒漠,也席卷過此時慕容越的心頭。
當時,她為了拖延時間,才出此下策舍身救他。
然而,在他眼里。
竟然一文不值!
前世,今生。
每一次被男友分手的場景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原來從古至今,男人都是如此。
所謂的愛,所謂的情,都不過一場美麗的算計。
凌霄看著眼前仰天狂笑的慕容越,胸口壓抑的情緒霍然漲大,憋得凌霄抬手狠狠捶上自己的胸口。
“不要我了……那么,你還活著干什么?”
慕容越暴怒而起,突然抬手抽出凌霄隨身的短劍,猛地向凌霄的胸口刺去。
凌霄站在原地,沒動。
僵硬的面部表情,硬生生擠出苦澀的一笑。
這樣被她刺中了胸口,大概,心就不會這么痛了吧。
這樣,也好。
這樣近的距離,慕容越的劍,定然會一劍穿死凌霄。
凌霄閉上眼睛,聽著耳畔,有風吹拂著一片落葉從耳邊劃過。
“噗嗤——”
利劍猛然刺入肉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預期的疼痛并未襲來。
閉著眼睛的凌霄疑惑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驚呆了。
隨后,凌霄失聲地尖叫起來:
“越兒!”
只見,從凌霄身側(cè),赫然伸來一柄細長的長劍。
就是這柄長劍,狠狠地刺在了慕容越的小腹上。
凌霄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慕容越手中的那一把短劍,就在他們倆對著站著的這個距離,根本就夠不到他的身體。
凌霄,一瞬間,愣住了。
血。
像一朵盛開的曼陀羅,極致地綻放著她的美麗。
從慕容越的小腹汩汩涌出,滴滴答答淋漓下來染紅了青色的裙擺。
慕容越神情有些呆滯,迷茫地低著頭,雙手撫上插在自己腹中的劍刃上,觸手黏膩而溫熱。
凌霄呆愣在原地,這個時候,他不知是該上前,還是該退后。
張著嘴,原本發(fā)白的唇瓣更加干涸沒有血色。
不知該喊人,還是該罵人。
而那柄長劍的主人,竟是一臉從容冷靜,去而復還的一念玫瑰。
只見她嘴唇微動,雙眼寒光大增。
上前一步,猛地捏了個法訣,隔空抽回了自己的劍,完全不顧慕容越的死活。
一念玫瑰抬起頭,一張姣好的面孔上,表情都是結(jié)了霜一樣的冷酷,看著慕容越冷冷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想死,我成全你!”
說完,無比厭惡地提了滴著血的長劍,毫不留情,毫不惋惜轉(zhuǎn)身就走。
一雙慘白的手,顫抖著捂不住傷口一股一股的血涌,慕容越笑了。
任小腹上的血無止境地流淌出來,就仿佛,把身體的生命力和魂魄也都流淌了出來。
最后,眼前一黑,直直向著面前的青草,狠狠倒去。
就在她倒地的一瞬間,她的那右臉上的半邊飛鳥面具最先著地。
“咔嚓——”
面具應聲,清脆碎裂。
露出了那一張白皙干凈,完好如初的右臉。
那右臉,哪里還有一絲傷疤?
“越兒……你……原來……不——!”
凌霄此刻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噗通”一聲,猛地跪在地上。
此時,胸口一直郁結(jié)的一股壓抑的情絲噴薄而出。
一口血噴出,凌霄仰面倒了下去。
……
傾城木離出云峰回來之后,便一直一言不發(fā),冷靜地看著床上因失血過多而沉睡了的慕容越。
一張老臉,因為愁思而略顯嚴肅。
眉頭緊皺,唉聲嘆氣。
自古紅顏多出禍水,決不能讓慕容越阻擋了蕭翎的復位大業(yè)!
但這慕容越,天降之女,也許正是門主所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