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二這日晚上,未央剛剛合衣睡下,云逸卻悄悄地來到了她的房中,一如那日,只是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會恨我,就如當初的我一樣,可是我輸了,本以為會一直恨下去,沒想到最后我愛的更深,其實我一直無法忘記你,大婚那日,你離開,你的話太過決絕,我不想與你分開的,只是,事與愿違,人總是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就如我給你的那支珠花,你怨我,恨我,怎樣都可以,只是求你,千萬別離開我,千萬別走,央兒我的央兒”
他細細的說著,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之后,才緩緩離開,在他合上門地那一刻,自己的心,就得很緊,已經(jīng)不能再哭了,淚無聲的再次滑落,細數(shù)自己下山的這幾年,遇到的事情,見過的人,已經(jīng)是太多,本來想逍遙一世,沒想到卻被禁錮在這凡塵俗世之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自己寧愿是一葉扁舟,蕩漾在灌愁海之中,離恨天之上。
若嘆有情皆無情,追憶往事尤可惜,笑看世間癡人萬千,離人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
第日子時,離同應約而來,未央早已收拾好行囊,遣散了四下宮人,當離同出現(xiàn)在這個屋子的時候,兩人相望,仿佛,隔了許多時光,她投入他的懷抱,因為要說的,都在這個擁抱里面,打開門才發(fā)現(xiàn),四下靜的可怕
“別怕,抱緊我”未央聽話的窩在他的懷中,離同施展輕功帶著未央,走到了無盡的黑夜之中
“大王,真的不追么?”末衛(wèi)和云逸躲在暗處,看著他們遠去
“不必,孤和她之間,是需要時間去冷靜,等過了這個冬天,孤會重新以十里紅妝將她迎娶回宮,到時,她依舊是閭丘的王后,這一次,孤不會放手”他認真的說,看著黑夜中漸行漸遠的二人身影。
回到丞相府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云逸口中說的禁足,其實,什么都沒有,門口沒有士兵,園子里也是一切如常,她呆呆的坐在屋子里,鏡子里,自己的神情,與其說是一種淡漠,倒不如說是一種厭惡世俗的孤獨,和看破紅塵的寂寥,對,自己就是看破了紅塵,本以為在云逸第一次在自己床邊說話的時候,自己可以給彼此一個機會,給彼此一個寬恕對方的機會,其實,長歌的出現(xiàn),并沒有影響到兩人之間的情緒,要知道,長歌,其實是自己的影子罷了,云逸,一直都在回憶自己吧。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當那股熱流,那個生命,從自己的身體里離開的時候,兩人之間的嫌隙怕是越來越多,到最后,竟變成了無言的痛楚。
“央兒,聽下人說,你又沒吃早飯,是不是廚子們做的菜不好吃?”離同進了未央的屋子,順手抖了抖身上的雪,新年的第八天,竟然下了這么大的雪,看來,今年收成不錯。
“我只是沒什么胃口,不怪他們”
離同看著她撫著小腹的手,心里也是一緊,自己該怎么辦,才能讓未央從這里走出來?
“聽說,江南郡有一處地方欣賞雪景極為美妙,恰好,我這兩日準備去江南郡選購藥材,不如,你與我一道去?”
未央自知,哥哥多日待在府上,又是大雪天,怎么會有選購藥材的地方,怕是這次是為了自己,未央不好拂了他的意,于是也應下了,第二日,離同就備了車,帶著未央和溯芷,起身去了江南郡。
王宮
當云逸知道這件事情之后,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了兩個時辰了
“備車,便裝一切從簡去江南郡”
滾滾紅塵聚與散,也許一切都逃不過一個情字。
由于雪天路不好走,加上要照顧未央的身體,所以車子一路走走停停,馬匹也換了三四匹,第六日才兜兜轉轉到了江南郡,這里的氣候不似上安那樣嚴寒,反而是一種煙雨朦朧,霧氣迷蒙的美江南郡氣候溫暖濕潤,哪里有雪景可以看?來這里,不過是散心的一個借口吧,哥哥說,這里適合自己好好修養(yǎng)自己的身體,也的確,上安太冷,心都冷了,怎么養(yǎng)好身體?
沒想到在江南郡哥哥竟然有自己的宅子,雖然不大,但也算是清幽,窗外種著幾株芭蕉,算是給這單調的角落添了一份生氣,不巧,江南郡這兩日一直在下雨,所以路面很濕滑,她撐著油紙傘踽踽獨行,一旁離同與她并肩而立,故意放滿了腳步,在等著她的小步子與自己對齊。
“前面就是望鄉(xiāng)湖了,既然來了,我們就過去看看吧”
未央淺淺的應了下,腳下的步子與他一起走向前面的望鄉(xiāng)湖
湖面的濕氣更重,離同替他掖了掖袍子,怕她著涼
“為什么要叫望鄉(xiāng)湖?這名字聽起來,總是有些許傷感”
離同微笑著說道“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此刻你覺得這湖的名字聽起來分外傷感,可是在許多游子看來,這湖可是寄托了他們的思鄉(xiāng)之情,倒是又多了一份思念說不上傷感,至于這名字,怕是也這么由來吧”他細細的說著,順便猜度著她的情緒,
她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游子思鄉(xiāng),可是我們,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所以,不必為這些事情而煩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似乎覺得湖中有一個影子特別熟悉,仔細看了看,竟然更相信自己看花了眼,他怎么會撇下自己的朝政來到這里呢?她苦笑。
“怎么了,看什么這么入神?”順勢瞥了一眼未央看過的地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異樣
“沒什么,以為湖面上開著一朵花,沒想到是自己看錯了,我們回去吧”
離同對著她,永遠是滿眼的笑意,兩個人走在江南郡的街道上,行人因為落雨而變得行色匆匆,兩人撐著油紙傘,緩緩的走著,逆者人流,倒是別樣的扎眼。
回到住處,溯芷早已守在門外,看見未央的影子時,趕緊上前,接過傘迎著
“大哥不是我說你,央兒她身體不好,現(xiàn)在天氣潮濕,就應該好好地在屋子里呆著,你倒好,帶她出來走了這么久,衣服都打濕了”她斥責著離同。
未央低低的一笑,剛想開口說著什么,離同卻搶先開了口“是我疏忽大意了,下次尋個好天氣就是了”
他抱歉的一笑,溯芷抿了抿朱唇,不經(jīng)意間看見了離同腰間的荷包,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在他生辰那日送過一個荷包,可是,后來就沒見他戴過,那可是自己找了上安最好的繡娘親手教的,可是,最終還不如未央的“手筆”自己似乎明白了為什么,低頭淺淺一笑,未央似乎看出了溯芷的心思,趕忙說道“外面的雨下大了,快進去吧”
兩把油紙傘,靜靜的立在大堂的門外,在這煙雨朦朧的天氣里,怕是沒有人不是潮濕的。
果然第二日,江南郡的天氣竟然出奇的放了晴,窗外的那株芭蕉像是水墨點染般,綠的惹人喜愛,未央起身,無聊的翻了翻周圍的書籍,江南的天氣,竟然將哥哥在這里存放的許多書沁的發(fā)霉,她皺了皺秀眉,見著外面陽光大好,于是搬來了小桌子,在院子里曬起了書。
“見過取經(jīng)人對自己辛苦取來的經(jīng)文分外珍惜,怎曾想你對這些不愛看的書也是這般上心”離同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未央懶懶的窩在貴妃榻上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離同,見他腰間依舊別著那個當日自己親手繡的荷包,心里自然是高興地,可自己又怎么會不知道姐姐的心思呢?她從小就喜歡與離同哥哥在一起,倒是自己,耽誤了兩人些許時光
“想什么呢?天氣這么好,不如去外面轉轉”他寵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沒想什么,只是總覺得,這荷包舊了,總是瞧著姐姐的手藝不錯,你且將她繡的那個戴一陣子,我再給你重新繡一個,肯定比這個好”說著就要身手去解開荷包,卻被他制止
“你要是想繡,什么時候給我都可以,這個,我是一定要戴著的”
明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去還依舊堅持,“快去換下姐姐的那個,不然我就不與你出去玩了,快回去換,我在這里收拾一下,一會兒記得過來找我”
“將它落在上安了,臨走的時候沒有帶著,回去再說吧”離同推辭道
“眼見著你收拾東西的時候帶著了,休想騙我”
最后,離同還是無奈的笑了笑,決定回去換回那個荷包,待回到這個院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未央與溯芷都在這里,他或許明白了什么
“走吧,聽說,這里有一處酒樓,里面的吃食都是極好的,應該很合你們的口味”他轉身,出門去備馬車
轉身的一剎那,溯芷看見了離同腰間別的荷包,會心的笑了。
“姐姐?哎呀,別愣著了,快快快,要不然菜都涼了”未央似乎有了從前的活力拽著溯芷上了馬車。
說來著酒樓倒是很美,美就美在它的位置,南臨望鄉(xiāng)湖,可以看見湖面的風光,北鄰江南郡最繁華的街市,這一靜一動兩個面,正好有兩種客房,一面臨湖,一面臨街,三人只選了靠近湖的一面,這里的客人不似那邊多,很少,很靜,店小二很有禮貌,問了問極為都要什么菜,未央直言道
“你這里的特色,都來一份”
那店小二面上一喜,趕緊下去吩咐了,三個人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等著上菜,很快,這桌子就是滿滿一桌了
未央不知什么時候從手中拿出一片葉子“哥哥還記得小時候你教我的曲子么?今天吹給你們聽,看看是不是還是找不到調子”
總感覺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奇怪,獲知喜悅中透著些許傷感,透著一份悲涼,過去的未央,她的曲子,歡快,讓人聽了忘憂,當時間將一個人經(jīng)歷,讓一個人成長,如今,她的曲子里或多或少會讓人聽到成長的痛,經(jīng)歷的痛,就這么靜靜的聽著,就像聽著一個故事,一個包含了太多感情的故事,離同喝下酒杯里的一口酒,一股濃烈竄進鼻喉,但是,此刻是開心的,起碼,未央在一點一點的找回原來的自己,溯芷見著他,眼神時而停留,時而凝神,看或不看,眼神中有著他多復雜的情緒。
一曲終了,三人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
“調子是找到了,你怎么這樣傷感,這江南郡這么大,這次你可要好好散散心了”溯芷替她理了理額間的秀發(fā)
“姐姐莫要取笑,練了好久呢”
可是,好景總是不長,好宴總是要散。
這時店小二走了進來“客官,是否需要添酒?”
離同看著酒杯中沒有喝幾口的酒“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那店小二毫無要走的意思“這是我們店里陳釀的桂花香,客官當真不嘗一嘗?”
離同似乎看出了這店小二的不同尋常,袖中的手開始緩緩的運功,怎料,那店小二從托盤下面取出一把短刀,就在這時,離同一掌將他擊開
“你們先走,我斷后”他大叫,可是為時已晚,不知從哪里出來的蒙面人將這個屋子團團圍住,逃怕是逃不出去了,只有后面的湖,但是,這是三樓,跳下去怕是也活不成了
“哥哥,我們不走,就是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沒有等到離同發(fā)話,這些人已經(jīng)開始發(fā)動了攻擊,今日出門只是為了游玩,所以沒有帶隨從,也沒帶兵器,黑衣人越來越多,離同一人之力,既要保護溯芷和未央,另一面又要抵抗這不斷涌入的黑衣人,只是這些人似乎訓練有素,離同縱使武功精良,可是難免一人之力不足以抵擋如此多的人。
就在此刻,兩個人飛身而入,與離同一切并肩而戰(zhàn)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