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臉,腦海中還是有些破碎的東西在努力的拼湊著,可是都是碎片,怎么也不會完整的拼湊起來。
“老君,我想好了,有了記憶,我就是我了,我和他之間,一定有著某種關系,請你,將我的記憶還給我”千凌的口中喊著不可以,可是我權當沒聽見
“你當真?”老君疑惑的看著我
“為什么我們不可以一起痛苦?有我陪著你,你不會很痛苦的”
老君嘆息,手上的動作不減,放出一道金光,將那靈石劈成兩半,我似乎看見了天空的有許多碎片,許多有著我回憶的碎片,一點一點,灌輸在我的心里。
桃花紛落,紛紛揚揚,落在我和千凌的發上,衣服上
我不知道,這個場景在很久之前就發生在我的身上,同樣的桃花紛落,只是物是人非。
我的心就像一塊干枯的浮木遇到了水,因為有了記憶而變得有了重量,原來,記憶里面有著我的前世過往,原來,從那一刻起這一切早已注定。
“姑娘不是說要請我的三腳蛟去吃杯茶么?”
“還不知道仙家你的名字”
“千凌,云千凌”
“永生門,一旦入內,便要進入人世之間,嘗遍酸甜苦辣,大悲大喜,生老病死,最后經歷六道輪回之苦,種種劫數,未央,你當真愿意?”
“你不知道,我最無悔的事情就是愛上他”
“央兒將來長大了,嫁人了,可別忘了老頭子我啊”
“這分明是八個字,只是我才疏尚淺只能猜出其中四字,分別是情投意合,只是這最后四字,我還一時想不出,若是再?????”
“是地久天長”
“答案可是情投意合地久天長?”
“這燈,理應是你的”
“花燈節怎么能沒有燈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未央,尚方未央,你呢?叫什么?”
“云逸,公孫云逸”
“那日花燈節在街上看見這個簪子比較上眼便買了下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哥哥你看,今年蝶溪旁的蝴蝶又多了一種呢,看,就是那個淡紫色的”
“我們的央兒倒是比蝴蝶還要美幾分呢”
“哥哥你又說笑了,蝴蝶有翅膀,可未央沒有呀”
“可你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呀,等你長大了,會有很多男子愛慕你呢”
“這個藥叫做醉顏,它既是藥,也是毒,是我畢生所學配置出來的藥,切記里面的配方是很重要的,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么”
“用藥適量,便可救人,用藥多者可殺人”
“我叫納蘭煜,是商人,也是閭丘的客人”
“未央,我納蘭煜,終有強大的一日,到時候,我會用另一種方式,來接你,我不會放棄的!”
“我想說的,都在這個擁抱里面,央兒,我的央兒,你感受到了么?”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倒是你,不是常人之命,你身有劫數,老衲也只是肉體凡胎,堪不破天機,唯有讓姑娘皈依我佛門,渡姑娘脫離苦海,算是積德,老衲問姑娘最后一遍當真不皈依佛門?”
小丫頭,你愿意么,雖然我知道,在這宮里你就像是被囚禁的小鳥,沒有自由,沒有天空,但是我會給你我所能給你的,還記得那塊羊脂玉么?它可以讓你在閭丘國都暢行無阻,你想去哪都可以,我給不了你太好的承諾,因為我怕做不到你傷心,我給的都是我竭盡所能的一切,你,愿意么,做這未央宮的主人,我閭丘的王后?”
“當真,你別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我就是一個騙子,一個大臣們口中的禍國妖后,我的出現帶給了閭丘極大的災難,該到我離開的時候了”
“未央,你愛過我么?”
“從未!”
“云逸,我一直愛你,從未忘記,至少這一次,我沒欺騙你,沒欺騙我自己”
記憶記憶,這是屬于我的,美好的和不美好的記憶,原來,這是我,我曾經是這樣的,原來,我和他曾經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彼岸,原來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不可磨滅的印記,而如今他記得,我卻什么都忘記了,我,不再是我了。
無數個金色的碎片,化作一縷青煙,最終還是灌輸在了我的腦海,我,終于擁有了記憶,那一瞬,我感受到了我的臉頰有溫熱的液體流出,我知道,那是我的淚,我流淚了,我有了淚,我是不是重新活過來了?
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模糊,我的頭,就像是翻涌的東海,不得安寧,想用內力努力的壓制住這種感覺,可是最終敵不過意識的渙散,我看不見了紛落的桃花,看不見千凌的臉,在我閉眼的最后一刻,清楚地聽見有人在我面前對我說
“央兒”
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冷,于是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輕紗,耳邊的風依舊不停地刮著,發出鬼一樣嚎啕的叫聲,一切都是那么陰森,那么恐怖,我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眼見得都是些正在匆忙趕路的人,奇怪的是,他們都低著頭,只是每個人手中都有一盞紅色的燈籠,在我看來,那燈籠并沒有什么作用,因為,這里到處都是黑色的,都是陰暗的,只有些微弱的光,從四面八方微微的射入,忽明忽暗,這一切看在我的眼里都是那樣的陰森,那樣的不可思議,我往前走著,想問路,于是站在了一個趕路人的面前“我想。。。”
“嗖”的一聲,那人竟然直直的穿過了我的身體,緊接著是另一個,還有一個,他們不斷地從我的身體穿過,我這是,這是怎么了?我,死了么?
奮力的向前奔跑著,奔跑著,因為我看到前方微弱的光,盡管這些提著燈籠的人一個個的從我身體里面穿過,可我腳上的步子依舊不會停下,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失望,這一切的陌生,都叫我不知所措,眼前的光漸漸地消失,留給我的依舊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我想喊可我發不了聲音,我想離開,可我走不出去,我失望,孤獨,害怕,一并涌上心頭,蹲下身來,環住雙膝低低的抽噎,我該怎么辦?
“這是什么花?”熟悉的聲音,這個人是誰?我從膝間將頭抬起,驚奇的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剛才的人流不見了,眼前是湯湯的水流,不,比水流要大,一條河,一條灰黑色的河水,我無措,剛剛究竟是誰在說話?起身側目而望,不遠處,有一座橋,一個黑衣男子站在橋上,他的對面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女人,素紗遮面,我看不清她的臉,剛才的話,應該是那個男人說的,我不顧一切走到他身邊,只是,他依舊看不見我,而我,見著他眸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他是云逸,是千凌,是我忘記的那個人,他,怎么會在這里?我說不出話,只能等他自己說話。
“曼珠沙華,《大乘妙法蓮華經》中的彼岸花”
忽而那女子開口,悠悠的道出這一句話,微風吹過,輕輕卷起她面上的紗,也就是一瞬間,我看見了她的容顏,她長得好美。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見,生生世世,注定無緣”我看見他的眼神在看到曼珠沙華的時候閃過一絲晶瑩,是淚么?是為誰流的淚?
那女子嘴角邪魅的一笑
“真是個美麗而又憂傷的名字,這花,是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可以喚起死者生前最后的回憶,因為在我這里,回憶,都會消失”她的眼神同樣的望著對岸的曼珠沙華
我定睛,看著這一片的火紅之姿,那樣的紅,紅的妖冶,就像是一雙雙向天乞求的手掌,想要留住所有人的回憶。
等等,她說,這里是三途河,是三途河?那這橋是?奈何橋?她是,孟婆?
世人都說孟婆是一位花甲老人,可她。。。
當我想到這一切的時候我明白了,此時站在我前方的這個男人叫做云逸,公孫云逸,他不是應該好好的在人世間?怎么會在這里,在這里?我想知道一切,我想知道答案!
“世人都說,在冥界,有一條路叫黃泉,有一條河叫三途,有一座橋叫奈何,有一座臺叫望鄉,有個夫人叫孟婆,有一塊石叫三生,如今,我真真的都見到了”云逸長嘆
“走過這奈何橋,在望鄉臺看最后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湯,今生一切,一了百了,何樂而不為?”說罷她手中幻出一碗黃色的湯水遞到云逸的面前
“喝下它,你什么都忘了”
云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湯水,接了過來,眼中莫名的情緒油然而生
良久,他開口道“我若不喝呢?”
孟婆轉而一笑,看著這無盡的三途河水
“那就只能從這三途河中趟過了,記住,擺渡的老人,是不會渡一個沒有喝過湯的人”
云逸轉身,這一刻,他忽而面向了我,我看見了他眼底的決絕
“小伙子,我知你一生輝煌,三生石上也記載了你的功業比常人多的多,只是,有些事情是不可違背的”孟婆的勸說對于他來說似乎毫無用處。
他苦笑“我這一生,違背的事情太多,不差這一件了”
“你的記憶那么痛苦,你要它何用?倒不如給了我,你只要喝下這口湯,你就。。。”
他開口,打斷了孟婆的話“沒了記憶,就沒了她,我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嗖”他穿過了我的身體,我似乎感覺到體內的什么東西在一點一點流失,我轉身,看著他從奈何橋上走下去的背影,我不顧一切的跟了過去,飛奔到他的身邊,看著他,站在三途河畔,我靜靜地看著他好看的秀眉,好看的眸子,好看的一切,可是。。。
“他們說,我是你的劫,是你一生的情劫,我曾守在陌問路邊靜靜的等待,我曾希望你的靈魂會和我在冥界相遇,可是我錯了,活著的時候,我連你的尸首都沒能找到,央兒,我的央兒,是云逸負了你,終是我負了你!”語畢,他緩緩的向前邁開步子,一步,兩步,三步,三途河水就要在腳下,緩緩的,緩緩的,淹沒他的腳踝,三途河里面的怨靈發出陣陣的哀嚎,但最終都是被不盡的三途水帶向了更遠的地方,看來,三途河是一個讓人痛苦的存在,云逸,你當真要從這里趟過去?我不許,不許你這么做。我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可是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什么也沒抓住。“不,不是的”可是無論我怎么說,怎么喊叫,云逸永遠聽不見,永遠聽不見。
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三途河,怨靈撕咬著他的肌膚,在他耳邊怒吼,他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所有的一切,我都只能默默地觀望,直到他走向河的對岸,他捂住胸口,最后他轉身,看著河的對岸,那目光似乎是在看著透明的我
“央兒,我終究還是將你留下了,留下了”
云逸,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記了又怎么樣?何必傷害你自己?
“凡是拒絕喝湯而執意要趟過三途河的人,都會損傷自己最在意的東西”孟婆在橋上嘆息
原來云逸,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心,是心里的那個央兒,是那個我。
岸邊的曼珠沙華妖冶的綻放,又是一個花與葉子永不相見的一千年,一千年。
世上最痛苦,莫過于有緣無分,這才是對有情人最狠毒的懲罰。
我想要的,不過是與你共綰青絲,碧落黃泉。
滄海桑田,星移斗轉,時間改變了一切,改變了容顏,可是他永遠改變不了我們曾經回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