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后知后覺還處在節日的歡快里的埕州，京城好像更早就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氛。巡防比之往日更加森嚴，連平時總不見蹤影的風澈寒此刻也難得同自己的手下將領們一起在觀看士兵操練。因為這次西楚來勢洶洶，雖然南宮瑾煜早有備而來，卻仍然沒有料想到天佑朝內竟有內奸里應外合，導致顧此失彼、應接不暇，而南宮瑾煜自己也分身乏力，無法兩面作戰，因而前幾日早早回了朝堂，同南宮翊辰等人擬定作戰計劃，一方面自己帶領埕州手下將領直擊呼衍坼大軍，另一方面則由風澈寒率南宮瑾煜在東北地區的軍隊前往閆懷的東南一帶，那里正是由閩南王組織的叛軍所在地。

南宮翊辰到底不是傻的，刺殺一事自然不可能隨著時間就慢慢沉淀，王位在上，貪婪之人眾多，可見一斑，而這位老奸巨猾的叔叔，顯然是覬覦已久的狐貍之一，鏟除他是早晚之事。只不過一來苦于此人表面安分守己，實在抓不出任何把柄，二來，當時的他也不能確定南宮瑾煜是否也懷有二心，在親叔叔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面前，這個帶兵如神的冷面王爺更讓他有威脅感。

而事實證明，他又一次懷疑錯了。

南宮瑾煜對他的忠誠，超過了他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對南宮瑾煜而言，每日被朝堂和政事束縛的生活實在不是他所想要的，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皇位對他沒有任何的吸引力，相較于勾心斗角他更想過喬如言口中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可他的重要性又不允許他提前退休，還有他死不開口的臭脾氣又讓他在感情方面屢屢受挫。

閆懷為龍脈之首，是帝廟所在之處，東連廣袤平原大地，北通京城，至關重要，而如今倘若被閩南王攻下，打開大門，其勢不可擋，實為令人頭痛之事。而遼城面臨的西楚大軍有號稱活閻王之稱的呼衍坼領兵，如若不是南宮瑾煜，恐怕真是無人能敵，現在這個節骨眼連不擅軍事的南宮翊辰都頗為頭疼，恨不得多生出一個南宮瑾煜來替他分憂。

同樣頭疼的可不止他一個，素來不知疲倦的風澈寒這次連續幾宿都沒有睡過好覺，這會兒站在城樓上長吁短嘆，聽得身邊的將領大氣都不敢喘。倒是顧孝一點也不擔心，推著輪椅在人身邊停下，語氣里依然是淡淡的帶些調侃，“怎么？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還怕了不成？”

“誰怕了。”不服輸地回他一句，“我只是……”風澈寒的年齡比起南宮瑾煜來還要小，雖然位居統帥，可每一次都是聽從南宮瑾煜的布局指揮，這一次要他單打獨斗，想來心里還是沒底。

“只是五哥不在身邊，所以虛了？”顧孝接著他的話應道。

風澈寒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眼神又看向遠處，要是他五哥在，肯定游刃有余，一點都不害怕吧。

顧孝沉默了好一會兒，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好像在跟自己說話一般也看向埕州的方向，“他已經提前想好了所有對策，知道你第一次單獨帶兵打仗，于是派我來協助你。”

說罷，輕輕嘆了口氣，把所有的細節都提前考慮周全，他都忍不住要懷疑南宮瑾煜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正說著話，一個嬌俏的小身影爬上城樓，打斷了兩個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怎么來了？”風澈寒見人過來眼神一亮，又帶些輕微的責怪。

潼璐抱著衣服沒法兒給顧孝行禮就點頭示意了下，“我聽說你馬上要去打仗了，所以想給你做件戰衣。”

顧孝雖然在一邊溫和地坐著沒有開口，但風澈寒這小子身上散發出來與以往都不一樣的氣息告訴自己這兩人絕對有事兒了。

風澈寒撫摸著人交給自己的衣服，上面還留有她徹夜不眠趕工的體溫，竟如同小孩子一樣害起羞來，又和潼璐呢喃了會兒，講些“天寒要加衣裳，記得不要傷風”這樣酸溜溜的家常話，直到顧孝都快聽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了兩聲，方才戀戀不舍地回頭和人道，“等我打勝仗歸來。”

潼璐臉上染上了女兒家的嬌羞，得了他的承諾又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宮里還有事，這是偷溜出來的，不能久待，若被太后娘娘發現翹班可不好了。你一個人小心點，我在宮里等你凱旋的好消息。”

風澈寒目送了人下樓，回神過來被人拉住了衣角，還在回味呢，只聽顧孝捏細了嗓子道，“風哥哥，人家也要抱抱”，差點沒從城墻上翻下去。

“閉嘴閉嘴，你可夠了啊。”風澈寒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來自好兄弟的一切審判，只求他不要再陰陽怪氣地說話。

顧孝沒再學潼璐的聲音，憋住了笑不再打趣人，“你這家伙，年紀不大，動作不慢。跟哥哥說說，怎么禍害的人家小姑娘啊？”

風澈寒一副去你丫的的表情，給他翻了個白眼，“怎么就我禍害了，能不能蹦點好詞出來。”

“哦喲，好好好，那風靡萬千少女的風大將軍，你可否告知我騙到這么純真善良的女孩子的秘訣是什么呀？”顧孝輕笑，換了個語氣繼續追問人。

風澈寒雙手撐在城墻上回憶起之前二人相遇的場景，“那日我在御花園恰巧聽到她們司繡房一群繡女在聊天，本來一群女人八卦聊天我能有什么興趣，但卻聽到她說愿意舍命護我周全，還說喜歡我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哪怕變成滿臉癩子的丑八怪她也喜歡。”

“這你就信了？”顧孝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么好。

“才不是。”風澈寒回頭瞪了他一眼讓人乖乖閉嘴，“后來我因公事出錯，差點被革去官職，受盡冷眼旁待，只有她跑去太后那里為我求情這才能今天站在這里統領十萬大軍。”

“皇上也就隨口說說，怎么可能真的革除你的官職，就算革除，你武安侯世子的身份也在那里動搖不得吧。”顧孝毫不留情地潑冷水。

風澈寒發出“咋”一聲，皺起眉頭，“哎我說你怎么那么討人厭呢？反正我不管，我就覺得這姑娘不是為了我的地位不是為了我的美貌，我就樂意跟她在一塊兒，你管得著嗎。”

顧孝這次真沒忍住，把所有憋著的笑一并笑出聲來，“哈哈哈，不管你不管你，誰能管得了風大將軍啊是不是。你愛和誰交往是你的事兒啊，你以后結婚生子跟我抱怨自由的時候可別朝我哭訴啊。”

“怎么就不自由了。你就是得不到的說酸話，單身狗嫉妒我們恩愛。”風澈寒毫不示弱地反擊。

“得得得，是是是，我是單身狗，祝你們有情人啊通通都終成眷屬了。”吵不過他，顧孝選擇投降。

風澈寒倒是被這話吊起來一段回憶，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也不知道啊，五哥找到她沒有。”

顧孝沒有聽清，卻回想起自己的事來，便也沒有心情繼續再追問下去，留兩個人在城樓上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