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幕總是來得特別早,雖是傍晚5點,但蔚藍的天空已被一片橙色浸染,落日臨海,斜陽傾灑在整潔干凈的路面上,舒適的海風夾雜著秋日氣息,久久蕩漾在空氣中,聞著清涼,看著舒暢。
保安小鄭愜意十足的伸了個大懶腰,睜眼之余,一個手拎背包奮力疾奔的小女孩就闖入了他的視線。一個女孩子獨自跑在街上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引起他注意的其實是小女孩的舉動。但凡遇上紅綠燈小女孩就會把自己藏起來,然后回頭偷瞄,行徑鬼祟。小鄭好奇,便將身子探出窗戶順著她的目光往后打量了幾眼,可問題是街上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她神秘兮兮的東躲西藏,到底又是因為什么呢?
饒有興致地繼續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隨即,眼尖的他一眼認出她手中的小拎包是意大利奢侈品牌PRADA的最新款,他干巴巴一笑:“又是一個吃飽撐著,玩離家出走的有錢人家吧!”這里畢竟是香港頂尖的富豪別墅區,若沒有個火眼金睛哪能在這種高富帥的地方就職啊!
他重新坐回椅中,翹起二郎腿,手指開始在鍵盤上敲動,屏幕上方立即彈出一個窗口。
再三對比一番,他將鼻梁上的眼鏡往上一推:“原來是王家的獨女。”他拿起值班電話,撥通了外線:“你好,這里是伽頓別墅區保安處,請問是王家么……”
“……丫的,累死我了。”王顏昕背靠鐵柵欄,仰頭望天,一時氣喘如牛:“……總算是跑出來了。”她轉過身,憑欄眺望著半山腰上那一排排唯美豪華的別墅,那其中一幢便是她的家,但是,在她心中,那早已不是她的家,那不過是限制她自由和囚禁她的鳥籠。
她的雙親本是家族利益聯姻,父親在外金屋藏嬌,對她的母親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態度。而她年輕貌美的母親雖然外表優雅安靜,但內心強大獨立,在她五歲那年,母親毅然休夫決離,從此去向不明。
十歲時,父親終于沖破一切障礙娶了他的小情人,取代了她母親的夫人地位。因她年紀尚小,又仗著有奶奶疼愛,她的后媽自然不會傻乎乎的明著欺負她,只是暗中對她耍心眼,使手段,但就是這些無處不在的小陰小謀卻也足夠讓小小年紀的她吃盡了苦頭。為了能夠平安無事的長大,她不得不學會偽裝自己,向后媽低頭示弱。直到有一日,她的后媽特地來到她的面前,惺惺作態的告訴她,她的母親于半個月前墜樓身故了。
這個突來其來的噩耗令她當場淚崩,也因此鬧騰了許久,父親終是看不下去她的哭鬧就將她送往山上別墅靜養。說好聽點叫靜養,實際上就是禁足,甚至打算將她早早嫁人,也就是傳說中的豪門家族聯婚,即便她剛滿十五歲。
她乍看起來低眉順眼,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但骨子里卻一點也不懦弱,甚至可以說非常有傲氣,這點倒是從她老媽身上百分之百的完全遺傳到位了。
受人擺布,不如做個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為了不步她親媽后塵,她干脆學她親媽,來一次說走就走的遠行。
至于去處,她也早早就定好了,當年她的外公就曾舍下一切,跑到高原當喇嘛,所以她決定可以遠赴高原見見久未見面的外公,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打聽到媽媽的下落,總之言之,她是寧死也不相信媽媽已經去世的消息。
“媽媽,你等我,我來了。”十五歲的花季少女,義無返顧地踏上艱辛而未知的尋母之路。
卻不知,在她身后不遠處,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一部銀灰色的勞斯萊斯銀魅轎車。
車窗緩緩降下,一個雍容華貴的美艷少婦隨手取下了墨鏡,眸光一片冰冷。
“夫人,小姐這是打算去哪?”開車的黑衣男子開口尋問。
美艷少婦目送著王顏昕一蹦一跳的小身影,聲聲冷笑:“小妖精是打算去高原尋她的外公。別看她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實際上她就是一只白眼狼,我若是繼續把她養在身邊,那無疑是在身邊埋了個定時炸彈,所以,必須在她翅膀長硬之前,把她踢出去。”
“夫人說得是。可是,高原在中國的西南部?她平日連大門都沒出過,去高原?她一個人能做到么?”
“阿濟,你太小瞧她了。要不,我為何總叫她小妖精?從這出發去高原最快捷的方式是搭飛機,上個月,她就在網上偷偷的訂了機票。既然她想去,那就如她所愿吧!你派人跟著,等一個恰當的機會,一不做,二不休的除了她,免得將來跟我肚子里的孩子爭財產。”
“是。”
王顏昕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逃離魔掌,并不是因為她的計劃順利,況且未滿16周歲的孩童,是不可能買到飛機票的,可想而知,這一切全是她的后媽暗中替她打點好的。當然了,她的后媽并非是大發善心,她不過是想借此機會除去她,讓她有去無回,從此一勞永逸。種種這些,我們的王顏昕小姑娘自然是不知曉的,她更不知道自己從溜出房間開始就一路被人給盯死了,她甚至還一個勁在那得瑟自己這雙長腿跑起路來那簡直比飛人劉翔還快。
她在快的打車網上訂好的出租車,準時準點的出現在她指訂地方歡迎她的大駕光臨,然后一路毫無阻礙的直奔機場。下了飛機,迫不及待的她直奔自己在網上報名的旅游社。
只可惜,千里迢迢的奔波了數日,卻沒能如愿的找到外公,聽說她的外公剛剛轉去了另一座叫辛爾達的寺廟修行。辛爾達座落于神圣綠湖正中的島嶼上,而從高原到辛爾達,兩地足足相隔三百多公里,8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王顏昕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這一路飛機、火車、汽車的趕死趕活,實在是把她顛得都瘦了一整圈。
“王顏昕,你哭什么?有點出息行不行?唐僧西取真經都要歷經九九八一難,人家還是兩條腿走著去的,你好歹還有交通工具坐著,該心滿意足了。”她倔強的擦掉眼淚,重拾信心,掏出手機火速報名去辛爾達的旅游團。
第二天,她就坐上旅游大巴車前往神秘圣地辛爾達。日夜兼程,再加上些許的高山反應,早就讓她的胃翻江倒海的難受了許久。好不容易下了旅游車,便趴在路邊肆無忌憚地狂吐起來。此時此刻,她不得不自我安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緊接著,又是一陣昏天暗地的嘔吐……
秋季正是辛爾達綠湖旅游的好時候。
頭頂著湛藍的天際,剔透的云端,腳踏著遍地蔥綠,那一刻,她仿佛被魔咒了一般,原本激動而煩燥的心情逐漸沉淀,令她情不自禁地緩下了腳步,漫步在純潔圣境的人間仙境之中。
沿著層層疊疊的古木參天不斷向前,直至一盈藍綠相映的湖水映入視線。
正午陽光照耀下,四面環山的湖泊碧波蕩漾,讓人如沐春風。水質清澈見底,湖中游魚如織,千姿百態,風光無限。那一剎那,天與地的浩瀚,云和水的寧靜,撲面而至,望而止步的王顏昕飄飄欲仙,只覺得心靈深處莫名的震撼,出生以來滿是傷痕累累的心靈仿佛得到凈化一般,一下子變得心如止水。
童心大悅的她來到湖畔邊,伸手撥動湖水,絲絲的透心涼:“哇塞,太美了,這里簡直就是神仙居住的仙境,難怪外公舍得拋棄一切來這里吃苦當喇嘛。照媽媽的性子,說不定她也會在這里扎根落腳呢。”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扯開嗓子,對湖吶喊:“媽媽,我來了,我來了……”一肚子話還沒喊出來,便聽到一縷空靈飄渺的女音冰棱棱地鉆入耳中:“阿昕……”
她險些一頭栽進綠湖之中。
好不容易穩往腳步,緊接著又聽見第二聲“阿昕”。
她往后退了數步,兩眼滴溜溜的四處張望:“誰,誰在叫我?”在家里每個人都是喊她大小姐,至于“阿昕”這個小名,除了她奶奶和媽媽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會如此叫她的名字。
聲音聽著十分的陌生。她開始害怕、發抖,張望了半天,才發現整個綠湖四周居然空無一人,確切來說,只有她一個人。她下意識的抓緊背包,心里一個勁的發怵:“誰……誰在說話呢?快給我出來,大白天的,不要裝神弄鬼好不好?”說話之余,還險些咬到自己的舌根。
“阿昕……”直到第三聲叫喚,她終于是聽清楚了,聲音竟然是從她戴在手腕上的鐲中發出的,她嚇了一大跳,準備將鐲子取下來丟掉,可轉念一想,這枚晶瑩剔透的象牙白玉鐲是她今年十四歲生日時,媽媽不知從哪里寄來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是她的寶,她的命,她哪里舍得丟掉。
“呵呵,肯定是我出現幻聽了?玉怎么會說話呢是不是?我肯定是太累了,太累了,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補覺,狠狠的補覺。”她試圖說服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
“阿昕,你并非是幻聽……”
“媽啊……”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雖然她平日里愛看一些鬼怪小說,但真正遇上此類科學解釋不通的靈異事件,卻是怕得要命,這雙可以跟劉翔拼上一拼的長腿也已經開始哆嗦得不停了:“還能回答我……”
“阿昕,我終于能與你說話了,我等了你兩年……”這一次,她百分之百的可以確認,聲音的的確確就是從玉中發出來的。
王顏昕徹底傻了:“逆天了,玉竟然能開口說話了……”被一塊玉等了兩年時間?這是什么天方夜譚,該不會是為了索命?
微透明的玉中,突然迸射出一絲白光,王顏昕用力閉眼,只有那清純細弱的女聲在耳邊悠悠回蕩:“天不亡我,我終于等到你來了……”
下一刻,光點一閃,驟然消失。
在她原地消失之后,一個穿著羽絨服的男人才從樹叢中躥出來,站在王顏昕剛才所站之地東張西望了許久:“活見鬼了,剛才明明就在這,一眨間的工夫就不見了,難道,落水了?”
王顏昕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死命,拼命的緊閉雙眼,努力又好奇的豎起耳朵去傾聽和感知周圍的情況,她可不想一睜眼就看到一些少兒不宜的恐怖畫面。
“阿昕……”聲音徘徊不散,帶著七分恐懼三分好奇的她慢慢地睜開半邊眼睛,尋聲望去,只見四周一片空白,白晃晃得令她極為不適。她揉揉雙眼,只瞧見十步之外站著一身白衣白裙的長發小姑娘,周身泛著淺淡的白光,不似真人,她強自咽了口沫:“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喂,是你在叫我么?你是誰啊?”不是什么嚇人的鬼啊魂啊之類的,她的膽子自然就大了許多。
少女撲扇著一雙眼眸:“你看不出來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王顏昕仔細一瞧,面前這個小姑娘還真的是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說什么呢?我們明明兩個人好不好?OMG,你這身穿著打扮,像是古代人……你是哪個朝代的人?”這個時候,反倒有閑情意致估摸對方的身份時代了。
“我們雖是兩個人,但,我卻是你的前世。”小姑娘一語驚人。王顏昕再次有雷霹的感覺,雖然她時常幻想著自己能穿越去某個地方走一遭,卻怎么也沒想到,今天竟然在尋親路上莫名穿越了。可是這一次,她并不想穿越,她是來找mother的,她只想找mother。
“呵呵,我的前世,郎郎乾坤,青天白日的,開什么國際玩笑。”語畢,她給了自己一個輕輕的耳光:“呸,這么快就入鄉隨俗,拽古文了。”
“阿昕,我時日不多了,你能好好聽我把話說完么?”
聽到這句話,王顏昕終于端正了臉色:“你才多大,說什么時日不多。不要咒自己好不好?”
白衣少女目露哀憐,王顏昕見了實在不忍:“好吧好吧,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找我來有什么事么?”她干笑幾聲,在沒想出辦法回去之前還是先跟她好好溝通溝通吧!好歹得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前世的自己露出一臉苦楚之色:“我的魂魄將要散了。土地公告訴我,我這一世雖然即將死去,但是,我的魂魄卻入不了輪回。因為我被姐姐下了失魂盅和碎魂針,以致于三魂七魄不保,這兩年來,我雖竭力護魂,卻因為年紀尚小力量微薄無法抵抗住碎魂針對身體造成的致命傷害,你如今所見的我,便是我體內最后的一縷魂了。”她傷感的搖頭:“而現實中的我始終無法清醒,我已如同活死人一般昏睡了兩年,再這么繼續沉睡下去,就算我的魂魄不散,我的身體也將挨到盡頭。而今,我的魂魄終是到了曲終消散的最后時刻了。慶幸的是,在我彌留的最后一刻,我終于等到你了。老天爺,總算待我不薄,我娘……終于不必承受喪女之痛了……”
那一刻,小姑娘充滿死氣的臉上突然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阿昕,我要感謝你。這一世,是我欠你的。此恩此德,若有來生,韋昕定當涌泉相報。”
“我怎么聽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魂什么魄散不散的,你入不了輪回那你會變成什么?去哪里?”王顏昕再次犯糊涂了。
“游魂,從此游蕩人間。”
“游魂?好像聽過這個詞,好像說是在世間沒完沒了的一直游蕩下去是么……”她頓生同病相憐之感,心中最后一點懼怕之意也消失殆盡,她上前靠近了兩步:“前世的我活得這么可憐兮兮,難怪今生的我,也活得這么狼狽不堪。可是,可是……你為什么要等我?等到我,你又能怎樣?我要怎么做才能幫到你?如果是在我能力范疇之內,我一定會幫你的。可前提是,事成之后,你一定要放我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里去,我還要去找我的媽媽。雖然現在網絡上穿越小說比比皆是,但結局永遠只有兩個,要不永遠的滯留在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年代,要么就是一場游戲一場夢,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放我回去。我是相信你的,畢竟你有能力讓我瞬間移動到這個……未知的空間來。”
然而,小姑娘只是惋惜的搖了搖頭:“我若有那種讓你瞬間移動的能力,又豈會淪落為孤魂野鬼一個?”
王顏昕愣了一愣:“也是哦。”
“我之所以能喚你至此,只是因為感應到你所在之地是一處神圣之地,充滿仙氣,我是借此仙氣才凝聚成人,出聲喚你。至于讓你出現在此的真正原因,一半是仗你手中的鐲子,另一半則是土地公的功勞。土地公說,你能出現在此的原因,是在等待屬于你的宿命。手中玉鐲碎,天上暗星顯,到那時,你的使命結終,方可回到原來的世界。”
“玉鐲碎,暗星沉……”王顏昕用心揣摩著這句話:“是說我手上的鐲子么?”
而此刻,小姑娘那縷魂魄越發如霧般淡薄,察覺時間不多,小姑娘搖頭輕嘆,顯是不舍:“阿昕,你也無須為我做什么,只要你能堅強的,好好的活下去,便是助我,助己。”
王顏昕見勢不妥,急得上前想去抓住她:“為什么我的鐲子有這種通天徹地的功能?還有土地公又是何方神圣……”可惜對方只是一縷游魂,毫無實體,令她撲了個空。
“總之你記住了,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老天爺既然讓我等到你,必定就會有另一番奇遇等著你,相信我,你的人生還未開始,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堅持住,千萬要堅持住……”她說得很急,若隱若現的身形也消散得更快。
王顏昕急得扁起了小嘴,幾乎要當場哭了:“別走別走……我還沒問你,你究竟找我來干什么,是要我幫你報仇么?可我好像沒那么大的能耐啊……我看你還是帶我一起消失吧……喂喂,前世的我,喂喂……”就在那縷魂魄消失的一瞬間,她腳下一輕,整個人向上飄了起來。
“啊啊啊……又怎么了這是……”
她的身子不斷地向上浮動,她抬起頭向上望去,隱約只能看見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黑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宇宙黑洞么?看來,我將是第一個被黑洞吸進去的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