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佳人，名喚傾城，縱然歷經(jīng)三世而不忘。”

湖邊立著一株彎曲的古木，鮮花若翩躚蝶翼，顏夕便斜躺在古木枝椏上，一副輕盈之態(tài)。

他就像是世間美物凝結而成，唇色淡如粉櫻，一開口就是春風化雨，他的深瞳似秋池波粼，而眉睫泛著微微黛青色，那雙眼睛所望之處，花草也能沾幸，美眸如此。他隨性穿著，青衫舊履依然美如畫，這便是許多年前的他了，沒有花哨打扮，只不過是一翩翩少年。

“顏公子，屬下打聽到傾城姑娘的靈寄托在三生石畔的一株靈花上。”話里有情，但說話者卻是個人偶，“屬下，可以把它帶來。”

顏夕言道：“這是她選的地方，我怎么可以去打擾。”

舊誓旦旦，如今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了，傾城的結局本是魂飛魄散，不留痕跡的消失于三界之中，是顏夕用精巧之技匯集她失散的靈，讓她有了轉生的機會，只是她不會再知道她曾是個人，曾與顏夕相遇。

我聽哭了，認識他那么久，我也不知道他有這樣的過去。

胡歌說道：“他到最后也不愿意去打擾傾城的生活，可能他就是傻得可憐。”

愛的方式很多，總會有傻的一種。癡心愛戀的人，只要看看也會幸福的吧！

我原本是想知道顏夕的死的，卻莫名其妙聽了一段往事，淚擁他，他的心跳亦是悲緩的。

“顏夕，為什么死了…”我遲疑地問著，一字一句都在顫抖，好怕聽見不愿意聽到的話。

我以為他還會說些什么的，可是他偏偏推開了我，不再解釋了！為什么？只要在一句話，我就不會那么痛苦了吧！

長屋回廊，大約只剩我一人嚎啕大哭了。

不知幾時，我聽見水聲，原以為是窗外的雨落聲，但又好像看見了波紋，似湖里的漣漪般，漸漸地從漣漪中露出一個人影步搖輕晃，我還以為是矜持莊重的慧兒，直到她輕輕搭住我的雙肩，細腕微寒，我便知道她是另外一個人。

“跟著他，很辛苦吧！”總有些愛，是看不見的守候，失去不意味著什么也沒了。

“嗯！”與她對話，我總想著自己的娘親。

“那時候我就在想，拜托你，會不會讓你太辛苦了。”

“不要緊，是我讓自己辛苦的。”

“胡歌是個半妖，長得很不討喜，所以他的過去沒有很快樂。不過偏偏有個人會喜歡這樣的孩子，妖力不穩(wěn)，心也容易被打敗。”

“是誰？”

“魔女，一個在煞氣瘴氣里誕生的女子，她把半妖視為怪物，可偏偏半妖卻有父母，她大概很恨吧！從這孩子一出生，她便盯住了，讓他做盡噩夢，讓他失去摯友，盡管我想法設法保護他，但是保護不了多久。在我死了之后，我甚至請求魔女讓我留下魂可以永遠看著他，可是這孩子還是和她簽下契約，拿心換取一切。”

“他…的心，被我找回了！”

“所以，契約成了詛咒，他將重新失去一切…”

到最后，卻是我害了顏夕，所以，他才會說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張的認為我為胡歌做了一件好事，他會對我感激涕零的，結果我是他失去一切的導火索，連顏夕都被害了。

蓬萊仙島也變得搖搖欲墜，我都能聽到海浪沖擊的聲音了。

“娘娘…”小九直奔而來，呼喊道：“您得回北極宮去了。”

我緩緩站了起來，對著小九說：“你先離開，我想在蓬萊島多待一會兒。”

“娘娘…”

雨夜，頹廢的開始，但從未見過蓬萊的雨夜，細聽玲瓏朱玉清脆，遠瞧輝煌磚瓦籠紗。小鞋繡裙寒水流浸，回廊撲雨濕卻紅妝。磨不平往事舊傷。

“主人……”桜靈陪我走到顏夕死去的地方，我站了好久，想了好久，仍然覺得不明白。

“如果是這樣，我還不如一直老死在北極宮，被欺負一輩子就好啦！”我在一度痛哭，這次是悔恨交加的哭了。

“那樣的人生豈不無趣至極……”從狂風之中傳來的還有銀鈴亂響的聲音，桜靈有些戒備。

一個系著黑披風的女孩忽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她忽然摟住我的脖頸，嘻嘻笑了兩聲。她的臉蛋還像個孩子，看身高也只有十二三歲大小，膚色極白，掛著一塊翡翠色的珠子，無辜的眼神閃著光。

“你是誰？”我倒也不急著推開她，現(xiàn)在的我反應好遲鈍的。

“你先收了她，我在告訴你。”她一手指著桜靈說的。

我也有些奇怪，因為桜靈只有我看得到，為什么這女孩也能看到？雖是疑問，雖然桜靈自己也不愿意，但我依然把桜靈收進香囊里，“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就是魔女呦！”我對這一回答似乎也不吃驚。

“真不愧是曲靈瑤的孩子，一點兒也不吃驚，你倒是比當年的胡歌鎮(zhèn)靜多了…”她輕佻的語調(diào)讓我不舒服，可現(xiàn)在我有求于她只好忍耐。

“本來，我只召喚孩子的，可你不一樣，你是曲靈瑤的孩子，你是特別的，我愿意優(yōu)待你……曲靈瑤可是跟我用一樣的方式出生的呢！可是她比我幸運，有人教養(yǎng)，不像我，是喝著野獸的血長大的……”說著，她便放開我，露出雙腕，既恨又愛的看著自己的手。

過了良久，她才回過神來，調(diào)皮的眨巴眨巴眼睛，說道：“汝之心愿，吾可成全。”

她那顆翡翠色的珠子忽然發(fā)出碧光，刺得我眼睛疼，等我睜眼時，看見的卻是顏夕還有另一個女子的身影，明明靠得很近，我卻看不清那女子模樣。

“你看我家傾城好看吧！”

胡歌瞥了一眼，完全沒有反應，但是顏夕拿起酒盞時，他忽地奪了過去……

少年游玩，便是如此無忌諱。

“怎樣？你一定很希望他們好好的吧！”魔女的手蜿蜒在我身上摸索，然后在我心口處停下來說，“只是閉上眼睛一會兒的功夫，所有的東西都會回來，難道你不想讓顏夕活過來嗎？剛剛你的眼淚都是假的嗎？”

“只要我把心抽出去就可以嗎？”

“嗯嗯！不過，這是為了還你從我那偷走的那顆心，你沒有契約的保護，會發(fā)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自己一點兒也不重要，如果我的死能挽救一點東西，那死掉也挺好的。

“你拿走吧！”

“好的呦！很快…很快…的”那是一種心臟快被捏碎的感覺，非常痛…不過，我卻很平靜，跟在做夢一樣的，一點兒也不怕。最后的一瞬間，我感覺臉上噴了好多血，以為是自己的，睜開眼時，看見的卻是顏夕的臉，還有持著劍的胡歌，那一瞬間我突然痛得喊了出來。

“你們一個個違背契約，打算戲弄我到什么時候？”

我捂住胸口，發(fā)現(xiàn)心臟還在，流血的是魔女，胡歌用見刺穿了她的心臟，她幻化成煙，然后在別處現(xiàn)形，只留下句狠話，“契約游戲一旦開始，連我也結束不了。”

我居然嚇得腿軟跪坐在地上，還以為就此結束了。

“真是蠢，都叫她魔女了，你還聽她的話，你以為你的一顆心有多重要……”他有些氣惱了，可是我也生氣了，我為了愛他，已經(jīng)謙卑得沒有了自我了，“我不知道它重不重要，可我不像你，如果沒有心，我會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