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獵戶奶奶的指示,我們一路停停歇歇終于到了這座胭脂城,一座繁華的城。城門上赫然寫著胭脂城三個尋常大字,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這是個流光斂紫,鑲金鍍玉的地方,我很好奇獵戶奶奶為什么要離開這兒,住在杳無人煙的山里呢?
“桑…”胡歌的身體一傾斜,伏在我身上,走了那么久的路,確實很累,就連我也是雙腿酸麻。
“就在休息一下吧!”我這剛一坐下,就有個男人潑我們一身水,兇神惡煞般的要趕我們走,要不是顧著胡歌,我一定得好好教訓(xùn)這個凡人。我們被推到路中央,引來一大幫路人觀看,胡歌的臉已是鐵青,我估計要等他好了,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讓他狼狽的男人的。
“先等等…”人群中走出一個風(fēng)姿綽約的女子,模樣挺好,就可惜老了一點,她打量我上下,在看看胡歌,對著剛剛那男人說道:“小五,還不跟這位姑娘賠個不是,這人生在世誰不遇個難處,你哪能這樣咄咄逼人呢?”
小五有些不大情愿,強爭辯解道:“青姐兒,我是看那男人快死了,擱門口晦氣…”
“既然這樣我們更不該見死不救了,姑娘,你要是不計較剛才的事,就到我如煙閣休息如何?”這個叫青姐兒的笑得真的讓我很不舒服,可是剛剛的事讓胡歌氣得昏睡了過去,要是能有個歇腳的地方也好,而且我見那如煙閣裝潢雅致,香粉撲人,挺像個女兒家的地方,感覺還不錯,就答應(yīng)了這位青姐兒住了進(jìn)去。青姐兒待我們也不薄,樣樣皆是上品。
青姐兒見我衣形單薄,立刻就給我備好熱水與新衣,讓我好好梳洗了一下。這地方女兒家的東西的確很多,紅粉青黛,玉釵金釧,華衣美服,雖比不上天上的,但做工已經(jīng)很好了,只不過這些我都不喜歡…
“桑麻妹妹,我這兒有些百合香,凝神用的,你們晚上點著用吧!”青姐兒小步輕盈的走過來,我答謝道:“其實你也不要這么盡心盡力…”
“妹妹這是哪里的話,這些都是為了剛剛的事,給你賠罪的。”青姐兒拉著我到一角,問道:“你和你夫君處多久了…”
“好久了…”說起來我還從沒想過和他認(rèn)識多久了…
“他一直這樣病著…”。
“不是,他以前身子挺好的,只不過最近落難了,身體才不好…”
“帶著個病懨懨的夫君,你還真是不容易…”青姐兒越說越小聲,我都快聽不清了。
我其實也不覺得苦,反而有些喜悅的說道:“其實,也多虧他病了,我才有機會和他在一起…”
“原來又是一個癡心的,舊時有句話,叫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女人還是聰明些好…”青姐兒話似乎還沒說完,就走了,其實我也想聰明些,可是聰明伶俐和我從不沾邊。
“好香…”鵝黃色的羅紗帳里,胡歌緩緩坐了起來。
“那是我點了百合香。”我輕輕搖晃扇子,把香氣兒散開,裊裊云煙熏得我也有些困乏,我笑著問道:“你好點了嗎?”
“嗯…睡一覺好多了…”
我把鼻子湊近爐子,說道:“那這香挺好用的…”
胡歌說道:“這凡人的香,怎么會對我有用…你…”他微微掀開羅帳,余光照到了我,說:“其實,你也挺好看的…”
我想他大約是睡昏了,不然就是凡間女子長得太平常,襯得我我好看,但是他這么說我依然開心。
“凡間的煙花之地,你的容貌也算上乘,凡事聰明些,現(xiàn)在的我…可保護(hù)不了你…”
“放心吧…”我一把掀開紗帳,想突然嚇嚇?biāo)€真唬住他了,我嬉笑道:“我之前和顏夕來過凡間了,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顏夕說‘聰明的女人一向不喜歡聰明的女人,因為她們總能一眼看穿對方的心思。但煙花之地,像我這種不長腦子的女人,她們最喜歡了。’可是…一旦知道伎倆,怎么可能不受傷…胡歌,其實你有能力的時候,也沒有保護(hù)我…”
他一瞬間有些詫異,但隨后便說:“其實,我從來沒有想要去保護(hù)任何人…你…不要指望我。”
我原本是開玩笑的,可聽到他的回答,心還是沉入谷底,“我知道…”
“起火了…”樓下忽然鬧了起來,我打開門,看見底下一群人慌慌張張的提著水救火,青姐兒一邊指揮著,一邊怒罵道:“你們這些人,不甘心死就死了,沒事好燒樓干嘛…”我見火勢有些控制,便走下去看看。
見火是從樓下一廂房燒出來的,房梁還掛著一個女子,火苗漸漸蔓延到她如血的嫁紗上,鳳冠霞帔不該是一個女子的所有美好嗎?怎么最后卻冷冷清清獨掛懸梁,門外忽聽得一陣喜樂鑼鼓吹,喜滋滋的人從街上穿過…青姐兒長嘆一聲,說道:“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原來這女子叫煙兒,長得傾國傾城,一度艷壓群芳,后來與窮酸小子王子迅相愛,青姐兒當(dāng)時勸她不要耽誤青春,萬一那男人日后負(fù)心呢?可煙兒偏說她與他其實是青梅竹馬。她帶著她的一切給王子迅,十年如一日,那王子迅也終于熬出頭來,結(jié)果物是人非,王子迅說她無子嗣,遂逐她出去,扶正妾室,妾室還要王子迅光明正大娶她,還非得從如煙閣經(jīng)過。煙兒回到了如煙閣,可是十年風(fēng)霜,她面如土色,手長厚繭已不是當(dāng)年一笑百媚生的花魁了…
鑼鼓聲漸漸近了,青姐兒嘆道:“她終究熬不過去了,難道她以為這把火會讓王子迅回心轉(zhuǎn)意嗎?不…不會,他連一點點愧疚也沒有…他早已功成名就,前程似錦,還有美人在懷,哪還記得你…如果他惦記得你…就不會傷你…你剩下的,只要姐妹之間的一絲憐憫,等在過些日子,連憐憫也沒有了…”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經(jīng)過,煙兒姑娘一個人懸掛在橫梁上,火已滅,看著反而比剛剛冷清,其實紙醉金迷之下掩著不知多少紅塵未醒的殘骸,這把火焚的不是人,是心。我問青姐兒誰是王子迅,青姐兒指著馬上的一個人,“那個,長著鼠齒的那個,煙兒還真是瞎了眼了…”
我原本想用靈力給王子迅一些教訓(xùn),胡歌卻拉住了我,“這些事我們不能管,況且這世間的不平事你想管也管不完…”
“難道你也默許薄情無義…”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投入了,那故事我聽得眼眶深紅…
胡歌指著前方,說道:“你看,莫耽誤了人家投胎…”
我看見煙兒的魂魄被鬼差引著,進(jìn)了花轎…
“接下來,那對夫妻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償還今日之罪。”言罷,他因為體力不支再度昏倒,倒在我的身上,好像是睡了…
我想,我是誰的前因?誰的果報?你和我的相識是為了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這世間,為了成全一個人,也許就毀了一群人,一座城,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怎么也猜不透,算了,我本不是聰明伶俐之人,只是靜靜地用絲絹把胡歌額頭上的汗珠擦拭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