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神仙留下的東西,趙恒也很想親眼目睹真跡,最終還是默認(rèn)了趙良的行為。
趙恒自己都不知道,坐上皇位后的他,已經(jīng)很久沒對一件事這么的上心,或許是對長生還有一絲期盼,他下令全城尋仙,有線索者賞百金。
此后,趙恒還問了許多問題,關(guān)于趙良被刺殺的事,也有涉及提起,似乎同樣很感興趣。
趙良實(shí)話實(shí)說,只不過刻意避開木盒的話題,多數(shù)都在刺殺兇手身份的方面進(jìn)行猜測,對刺殺目的閉口不談。
他才不會那么傻,給自己找罪受,要是直接稟告真相,結(jié)果只會是陛下派人一查,把李嫣和他都抓到牢房,最后給包諍下令,多少天內(nèi)必須破案,要不然通通受死。
漫漫長談,人到中年的趙恒體力不如年輕人,臉上漸漸顯露出疲倦。
夜已黑,宮殿外傳來打更聲,看著皇帝揮動的手,趙良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盡量目不斜視,趙良恭敬地叩拜之后,垂頭退出了正殿,后腿剛邁出殿門外,身子就像攤爛泥垮了下去。
忽略禁宮里來回巡梭的披甲武士,趙良小心地走下殿外玉石臺階,肩膀卻被人拍了兩下,趙良悚然一驚,全身沒來由地冒出一層白毛汗,轉(zhuǎn)頭回看,原來是雷公公跟了出來。
“小趙公子,天色太晚,陛下怕你在宮內(nèi)不識方位,特意吩咐讓老奴來為你帶路。”雷公公笑道。
皇宮廣闊,入宮的人白天都容易迷路,更何況黑漆漆的晚上,趙良可不想走到古怪的地方,無意間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那就有勞雷公公了”趙良作禮道。
皇城的夜很深,趙良跟在雷公公的身邊,按照原路穿過狹長的走道,一步步踱出層層宮門。
一陣涼風(fēng)拂過,孤寂從四面襲來,仰望漆黑無星的夜空,今日發(fā)生的事恍然如夢,以后,命運(yùn)又會何去何從?
”小趙公子,為何惆悵?“
許久不見趙良,雷公公回頭見他止步不前,笑道:老奴伺候陛下這么多年,知覺今兒他最是歡心,小趙公子日后有福了!“
趙良嘆氣搖頭,陛下與他閑聊時并未笑過,哪來的開心可談,至于日后會受皇恩,他倒更怕謊言暴露,治個欺君之罪。
趙良憂愁道:“公公,你說世上真有仙人么?“
雷公公面色一頓,顯得有些不自然:”小趙公子說哪的話,你不是見過么?!?/p>
趙良急忙道:”雷公公,我可沒說過我見過神仙,萬一遇到的那個人不。。。。?!?/p>
”小祖宗,你可小點(diǎn)聲!“
雷公公大步上前,急忙捂住他的嘴巴,隨后眼睛向四周看了又看,伸出食指靠在嘴邊,發(fā)出緊張的噓聲:”小趙公子,可不要再說胡話?!?/p>
趙良不得動彈,嚇得連忙點(diǎn)頭,眼神仿佛說著:我懂,我懂。
雷公公看他上道,放下遮捂的手臂,輕輕吸了口涼氣,老氣橫秋的說道:”小趙公子看著也不含糊,怎么就想不明白,此事陛下信則有,不信則無,我等臣子得順著陛下心意行事?!?/p>
趙良嘴上恭維道:“公公說的對,是我多慮,不該多言。“
趙良裝作懵懂,實(shí)則是在探雷公公的口風(fēng),真是老奸巨猾,明明在殿內(nèi)就看出來了,還故意把陛下往謊言里引,如此說來他還算幫了我,能減輕陛下的猜疑,至少不必太過擔(dān)心秋后算賬。
以往只覺趙良紈绔,全靠他父王在背后為其撐腰,今日一番交流,卻是有些本事。雷公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中滿是欣賞,心生結(jié)交之意。
”說來,我也得謝謝小趙公子!“
印象中好像并沒有幫到雷公公什么事,這番話聽得趙良云里霧里,他疑惑道:”公公,何謝之有?”
雷公公像是逃過一劫似的,心虛道:“小趙公子有所不知,詩會前,陛下曾叫我與太子對你作評,可我二人的評價(jià)截然不同,今夜要不是你提及仙人降世,恐怕老奴要多受一頓責(zé)備。”
趙良眨巴著眼睛,佯裝不知道:”評價(jià)?“
雷公公面露尷尬,扭過頭悻悻道:”唉,流言害人,不提也罷,老奴如今才知小趙公子的為人,以往所做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趙良受寵若驚,急忙道:“公公哪里話,公公身為大監(jiān),理應(yīng)稟直言說諍語,趙良怎敢心生怨念,日后還請公公多多照顧才是。”
“好說,好說“
必要的客套,雷公公拍著趙良的肩膀,笑著催促道:”那我們趕緊走吧,再晚皇城門可就要關(guān)了,守城的將軍可不好說話。“
趙良道:”哦?不知是那位將軍,連雷公公的面子都不給?!?/p>
雷公公藏著股子怨氣,似乎很害怕那個人:”快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p>
話說一半,趙良心里像是被貓撓了一樣,能讓雷公公害怕的人,除開皇帝陛下還會有誰,又說是個守城門的將軍,莫不是武藝高超,脾氣暴躁?
正午門,內(nèi)城最后一道城門,與東陽門不同,這里的城墻不僅高大,而且還有精兵把守。
趙良和雷公公一路快走,可還是追不上時辰,遲到的二人看著緊閉的城門,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高聳的城墻直插黑漆漆的天空,要不是上面有許許多多的將士手持著火把,夜里根本看不見會有多高,而城下也有數(shù)百名士兵守著道路,他們身披厚重鐵甲,手握鋒利的刀戟,在火光中閃爍著刺目的寒光,令來者望而退步。
”來者何人!”
筆直的城門上,一位銀盔虎頭甲的將軍大聲斥喝,他身材高挑,手持長槍,年紀(jì)不大,嗓門倒是嘹亮,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震得人雙耳作痛。
雷公公上前半步,仰頭大聲喊道:“楊大人,陛下讓我送一學(xué)子出宮,還望行個方便,開門放行!”
“時辰已過,皇城宵禁,正午門禁止一切人員出入.“
楊延昭揮動手中的鋼槍,厲色道:“想要送人出城,拿出陛下手令!”
雷公公面色難堪,宮內(nèi)行事,他與楊延昭打過不少交道,深知他為人克己奉公,于是轉(zhuǎn)頭對趙良說道:”小趙公子,要不我去尋陛下討要手令,你在此地等我回來?!?/p>
趙良心下一沉,暗道此人果真難纏,這個時辰陛下估計(jì)已經(jīng)就寢,哪來的功夫拿手令給他出門,看樣子他不費(fèi)點(diǎn)口舌是回不去了。
趙良搖頭拒絕雷公公的建議,然后大聲喊道:“楊大人,我乃賢王之子趙良,陛下今日召我入宮,夜談忘了時辰,還望開門放行,多多包涵?!?/p>
”拿出手令,方能放行!沒有手令,過者,斬!“
冷漠的聲音入耳,雷公公念到他給臉不要臉,心生怒氣,正欲破口大罵,卻被趙良先行按下。
”大人可否派人稟告上將軍,就說有學(xué)子趙良向他討要手令,麻煩通允?!?/p>
手令嘛,趙良的六叔趙元偓也有,他是禁軍首領(lǐng),直接統(tǒng)轄宮內(nèi)各部兵將,用令牌開個城門,輕而易舉。
這次沒有拒絕的聲音傳來,趙良抬頭望去,城門上似乎有士兵與楊延昭交頭接耳,稍許,二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位守衛(wèi)打開城門,向城外的將軍府跑去。
”有勞楊大人了!“
還擔(dān)心他不會派人稟告,看來是小肚雞腸了,趙良朝城上拱手作揖。
雷公公面色有所緩和,冷哼道:”算他識趣?!?/p>
趙良平靜的等待著,在他看來,楊延昭身為正午們守將,恪盡職守是他分內(nèi)之事,不必背后指責(zé)非議。
等待之時,趙良的目光移到城上,守城的將士身強(qiáng)體壯,手中的刀戟寒芒四射,這要是放在邊境,北遼安敢南下牧馬,要知道涵淵之盟,東宋打贏了北遼,但最后卻依舊賠錢割地,因?yàn)槭裁?,不就是怕把?qiáng)兵屯在邊境,地方容易造反嘛。”
趙良嘆氣,唐朝的滅亡給東宋敲響警鐘,但也埋下致命的錯誤。唐朝給地方節(jié)度使兵權(quán),以抵擋外族入侵,雖穩(wěn)定了國家層面繁榮,但唐朝的滅亡,同樣是因各個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引發(fā)地方割據(jù)混亂,最后推翻了中央政府。
東宋不一樣,朝廷收兵權(quán)于中央,這次地方?jīng)]有機(jī)會造反,但守內(nèi)虛外真的正確嗎?
”嘭“
數(shù)十人拉開門閘,用力外推,一陣涼風(fēng)襲來,城門被士兵們推開。
見楊延昭已從將軍府得到手令,雷公公激動的笑道:”楊大人乃是楊無敵的兒子,汴都人皆稱呼他為兵杰,他能給你開門,老奴還真是沒想到?!?/p>
趙良好奇問道:”哦?那他與趙從郁大人誰更厲害些?“
”這。。?!?/p>
貌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雷公公躊躇半天,忽然指著天色說道:”小趙公子還是趕緊回府吧,我們來日再談。“
”也好?!?/p>
趙良沒有繼續(xù)追問,打算日后親自去問趙從郁,于是作禮告辭,一人邁入茫茫夜色之中。
雷公公帶著殘留的笑容,緊盯著趙良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許久,他嘴里嘟囔道:”小趙公子盡是問些送命題,要是被人知道,這不是要老奴的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