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一天,一輛馬車,駛出大理寺,進入內城,傍晚時分,伴著赤砂的晚霞,那輛馬車順著內城的馳道,緩緩停在賢王府,進入了那座朱紅石門。
馬車緩緩停住后有中年男人而下,周王后滿臉茫然無助的乍見到那張滄桑的臉龐,頓時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多日的驚惶害怕,幾日忐忑擔憂的心情全部松懈下來,仰天輕舒了口氣,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收拾東西,明日就走吧。”
趙元嚴埋藏住眼中深深的疲倦,拉著周王后的玉手,輕輕的把她眼角的淚水拭去。
“嗯。”
周王后故作堅強的點著頭,二人之間用眼神交流著,默默著走回了廂房。
第二日,雨雪霏霏,飄飄灑灑,茫茫的皇城一片雪白,戶外那街道粘滿冰雪的柳樹上盡是冰條,像是一根根銀條懸掛在樹上,格外壯觀。
賢王府的朱門前停著幾輛馬車,黑馬時不時的嘶嘶的鳴叫著幾聲,似乎是在催促著主人趕緊出發一樣。
“良兒快點,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
周王后站在馬車旁,眼睛盯著府內。在她的身邊有許多的人,趙元嚴,趙擁,趙旬,而他們的目光也同樣在看往一處。
他們在等趙良。
趙良不想離開汴都,但又不知怎么去開口對父王和母后說。他知道
木盒的事只是解決的一半,真相依舊掩藏在迷霧里,此時離開汴都意味著他將可以遠離紛爭,也意味著他可能再難見到某個人的身影。
“來了!”
身著蓑衣趙良帶著元慶小步走出王府,迎頭就是周王后的一頓責罵,不斷催促著他趕緊上車。趙良又依依不舍的回頭看了眼王府,心里的話始終沒有說到嘴上,卻被趙元嚴深深地看在眼里。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吧!自己又怎么能夠渴望過得像小說一樣精彩呢?
趙良毅然坐上馬車,思緒伴隨著顛簸漸行漸遠。元慶坐在他的身邊,神色略微顯得有些失落。此去揚州,一路向南猶如背井離鄉,可能一輩子再難回京城了。
馬蹄踩在街道的積雪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脆響聲,突然趙良耳邊傳來一陣嘶鳴,使他的神智猛然反應過來。
“到哪里了?!”趙良急切的朝元慶問道。
元慶昨夜收拾東西,忙了一晚上沒休息多久,所以上了馬車就耷拉著睡著了。聽到趙良的詢問,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用手拉開窗帷,腦袋朝著外面看了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才剛走呢,還在東街。”元慶有些抱怨的說道。
“東街?”
趙良雙目一亮,隨即大聲朝馬夫吼道:“停車。”
完全不顧元慶詫異的目光,趙良彎著身子跳下馬車,而周王后與趙元嚴聽到兒子的聲音,也同樣的叫馬夫停下車,拉開帷幕十分詫異的看向趙良。
“父王,母后稍等片刻,我走位故人想去一見。”趙良誠懇的說道。
“都什么時辰了,還……”
周王后抱怨的話說道一半,卻被趙元嚴用手攔住給打斷,趙元嚴對周王后寬慰的說道:“讓孩子去吧,一炷香的時辰而已。”
周王后嘆氣,語氣緩和了半分,對趙良道:“早去早回,注意時辰!”
“多謝父王母后!”
掩飾不住激動的趙良彎腰作揖,然后便快速的朝醉夢樓跑去,而那里正走位窈窕少女在等他,仿佛一切都是商量好似得。
今天的李嫣看起來很嬌柔,她站在醉夢樓門口,穿著雪白色的長衫,脖頸圍著狐帛,整個身子仿佛和雪景融為了一體。
看到趙良快步跑來,李嫣隔著街道,開心的揮動著雙手,腳步也不由得向前挪動了一些。待到趙良跑進,她忍不住一下躥進了他的懷里。
趙良神情剎那間的恍惚后,雙手自然的把環抱在她背上,像個傻子般發笑。
“我要去揚州了,你跟我走吧!”趙良真摯的說道。
懷中的李嫣鉆出和小腦袋,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搖著頭道:“我,現在還不能。”
趙良低著頭看著她,眼眸中流轉著毫不掩蓋的失落,不過依舊溫柔的說道:“謝謝你陪我度過一個這輩子都難忘的元宵。”
“我也是一樣。”
李嫣也溫暖的笑了,她的笑讓四周的空氣都顯得不是那么的冷了。
那日元宵節,李嫣得知八賢王降為端王之時,立馬猜到了趙良不久后就會離開汴京,所以她才早早地站在醉夢樓外面等著,所謂的巧合不過是她人為制造的而已,只不過二人都沒有當面說破罷了。
“我會去找你的,等我處理完自己的事。”
李嫣將腦袋靠在趙良的胸口上,信誓旦旦的語氣不像是在說謊。
得到少女的承諾,趙良將懷抱摟的更緊了,他低聲說道:“我在揚州等你。”
……
大梁府,包諍一如既往地整理著案卷。相比往常,今天的他似乎有些煩躁,直到手下衙役送來了一個錦囊,上面繡著一個大大良字。
包諍下意識捋著胡須,帶著笑容打開了錦囊上的系帶,隨即取出了里面的一張紙信。
包諍認得出紙上的字跡是趙良所寫,但看到其中的內容時,卻還是仍不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包公,我今日便要離開汴都了……平日里沒少蹭你的茶,走之前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只提醒你一句,破案若進展不暢,就不能只看案件本身,而要看人……”
“對了,哪天皇帝老兒也貶你的官了,你就來揚州找我玩,我等你。”
看到最后一句,包諍忍不住呸了一口唾沫,不過卻依舊掩蓋不了臉上欣慰的笑意。
“賢侄,本官一定會為你抓出幕后兇手的!你且在揚州看好了!”
皇宮,養心殿內傳來皇帝詢問雷公公八賢王走了有多久的聲音,雷公公趕忙回答著,二者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站在殿外守候著皇帝的安全的趙從郁卻聽得一清二楚。
看著白茫茫的大雪愈下愈大,趙從郁決定待會下執就去喝點烈酒,哪怕他前二十多年從不主動去喝酒,只是今天,不知為何,他想喝醉一場。
……
白雪如同柳絮,在空中四散而飛。街道上停歇的黑馬不時甩動著蹄子,鼻孔里傳出陣陣的嘶鳴和白氣,蓑衣上沾著松雪的趙良從遠方漸漸走來,趙元嚴看著他失落的面孔,安慰道:“走吧,剩下的事,不是你能處理的。”
趙良抬頭看著趙元嚴,不解這句話的含義,不過還是點頭答應,再次踏上馬車,跟著向南而去。
深冬的一天,雨雪霏霏,幾輛馬車沾著雪泥一路南去,在視野里漸行漸遠。
離皇城漸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