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圣明六年六月底,濟陽府大災,北寧王爺親赴濟陽,怒斬貪官郭豪等六十余人,整頓濟陽官場,擢升原臨漳縣令陳文和為濟陽府尹,率領濟陽百姓同修春江大壩,開墾萬畝良田,自此,濟陽富足始,北寧功不可沒。
七月二十日,北寧王爺一行悄然離開濟陽府,前往春江中游的陜寧府,監察中游植樹造林的情況。
矜塵懶懶臥在馬車里,翻著從銀月宮帶來的醫學典籍。
紫云守在身邊,輕輕給姑娘打著扇子,眼仁卻不時看向窗外的大好天地。
“紫云,我不熱,你也歇歇?!瘪鎵m抬眸笑看著小丫頭。
“姑娘,您看您的,我搖我的?!弊显菩ξ卣f道,反正自己悶得慌嘛。
“是不是悶了?不然我教你下棋怎么樣?”矜塵坐起身,知道這個小丫頭閑不住,故意打趣。
“姑娘,您還是饒了紫云吧,紫云最討厭那些琴棋書畫之類的?!弊显魄逍愕男∧橆D時垮下來。
“嘻嘻,小云兒,我知道你也像你們主子那般去策馬揚鞭。”矜塵透過淺淺窗紗,看著隊伍前那挺拔傲然的身影,面上忍不住笑意盈盈。
“姑娘,你別笑話紫云。紫云第一次下凝翠山,真的很好奇外面的世界。”紫云眼巴巴地看著矜塵,“姑娘,咱們也去騎騎馬,怎么樣?。俊?/p>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矜塵凌唇貼著書頁,烏眸一轉,“那一會休息時,我去求求沐涵?!?/p>
“謝謝姑娘,姑娘最好了?!弊显拼髽?,恨不得此時就停車休息。
一行人路過一片幽林時,恰逢正午,夜銀風抬手示意眾人休息。
馬車停下,夜銀風掀開車簾,俊顏勾起一絲淺笑:“矜兒?!?/p>
矜塵笑靨如花地走出馬車,見那張謫仙般的俊顏上沾滿風塵,便拿起手中錦帕替他輕拭,嘴里笑嗔:“瞧你,滿臉塵埃,是不是很累?”卻不知,這看似平常的舉動立刻讓忙碌的眾侍衛愣了神。
夜銀風的心,剎那間掉進了蜜罐,旁若無人地將矜塵抱下馬車,笑道:“本王不累,矜兒可還忍得了?”
矜塵驀地發現眾人都看著自己和夜銀風,面上一紅,微微掙扎:“快放我下來,大家都看著呢。”
夜銀風抬眸冷冷一掃,眾侍衛立刻清醒,飛快躲的遠遠的,生怕再遲一步被王爺眼刀殺死。
“不放,你是本王的?!币广y風滿意地看著矜塵含羞的模樣,抱著矜塵向林邊的清溪走去。
“沐涵,這水好清涼,你也清爽一下?!瘪鎵m用錦帕浸了清涼的溪水,遞給身邊溫柔注視她的夜銀風。
“這水清冷,別玩太久?!币广y風接過錦帕的瞬間,握住矜塵柔軟的小手將她拉回身邊。
“夏日炎炎,玩玩無妨?!瘪鎵m調皮一笑,卻是乖乖坐到夜銀風身旁。
“這次回京,矜兒有何打算?”夜銀風握著身邊人的柔軟的小手,沉聲問。
“打算?”矜塵一愣,抬眸看夜銀風。
“你的外祖,可等著你認親呢?!北M管矜兒每日都笑逐顏開地陪在自己身邊,可夜銀風知道,她的內心其實極其惶恐不安。如果有了親人,是不是也能給矜兒多一些依靠?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矜塵淺淺一嘆,“我怕娘親離世之事,傷了外祖父他的心,畢竟當年是他將娘趕出家門?!?/p>
“矜兒。”夜銀風感到身邊人心情哀傷,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心中忽然很后悔提及這件事情。
“沐涵,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隨娘姓?因為,當年,那個人啊,欺騙了娘親,娘親因為未婚先孕,有辱家門,被外祖趕出?!瘪鎵m低頭一嘆,“我們,也因此隱居深山?!?/p>
“矜兒,你還有我?!币广y風手一緊,看不到矜塵的臉,卻能感到她心底的那份深藏的憂傷。怪不得自己查不到她的來歷,原來如此。
“沐涵,娘要我姓秦,是說她從未恨過外祖,娘叫我‘子衿’,是說她從未怨過那個人?!瘪鎵m將頭埋在夜銀風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喃喃自語,“可是,我怨恨他們,他們一個在娘最無助的時候,棄娘不顧,一個在娘最傷心的時候,任她遠去。”
夜銀風輕柔撫著矜塵的烏發,聽著她低語中的傷心,心里暗惱,原來是他們,讓矜兒活的那么累,那么辛苦!
“沐涵,你說,我心腸是不是很冷,娘都不怨不恨,我是不是也該當做過眼云煙呢?”矜塵偷偷拭掉眼角的淚,抬眸問出心中的疑。
“只要矜兒開心,想怎樣都有我?!币广y風俊眸滿是寵愛,只要矜兒能解開心中的結,即便殺了他們又何妨。
“真的?”矜塵忽而嫣然一笑,杏眸閃亮。心里卻想著,何必想那些煩心事呢,只要和沐涵在一起,就要開開心心的。
那調皮可愛的表情,讓身邊某人頓時心潮澎湃,低頭在那瑩白臉頰邊印上一吻:“當然。”
“我要騎馬?!瘪鎵m瞪一眼偷香的某人,這人,怎么越來越流氓。
“騎馬?矜兒你說的可當真?”夜銀風細長鳳眸微瞇,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
“當然,我自小就羨慕策馬江湖,快意恩仇的游俠,總想著像他們一樣除惡揚善,笑傲江湖。”矜塵話語中滿是羨慕,她自小極喜歡看武俠,只可惜,原來的世界和諧穩定,哪里還有仗劍江湖的生活!矜塵生性又怕那些刀光劍影,只能在心里鄙視自己葉公好龍。
“矜兒喜歡江湖?”夜銀風聲音柔和,心里疑惑又生,想秦家書香門第,怎可能教出如此女兒?
“只是喜歡江湖人的自由和灑脫?!瘪鎵m亦一笑。
“那矜兒,可知江湖險惡?”林間有微風輕撫葉子的聲音,夜銀風將身邊人緊緊摟入懷里,鳳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沐涵,我知道,可我不怕,我要學著面對那些刀光劍影,和你站在一起。”矜塵認真說道。沐涵是銀月宮主,注定身在江湖,自己盡管不能與他并肩而戰,卻也絕不會成為他的負累。
“我的矜兒就是不同,抱緊我!”夜銀風低沉嗓音一落,忽然攬住矜塵平地躍上枝頭,羽箭瞬時破空而至,方才兩人依偎的草地頓時布滿箭羽。
“王爺!”“姑娘!”守在不遠處的夜月和紫云立刻躍上樹枝,一左一右,守在夜銀風身邊。二十個王府頂級守衛一瞬間從四周緊緊圍到王爺身邊。
矜塵這一次,果然沒有暈倒,從夜銀風懷中看去,幾十個黑衣人眨眼間從林間四面八方襲來,與護衛們交上手。
夜銀風俊顏冰冷,抱著矜塵,從樹上飄落林間,夜月和紫云緊隨其后。
“沐涵,他們的陣勢有點怪!”方才在樹上,矜塵看得清楚,隱隱覺得這些人出現的層次和時間都像是安排好的??勺约焊静欢嚪?,只能焦急地說出心中的懷疑。
“陣勢?”夜銀風俊眸注視著黑衣人,粗看他們的攻勢散亂無章,細細端量,果然如矜兒所言,幾十人首尾相接,宛若盤起的巨蛇,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大有將眾人纏死之勢。
“這是,蛇陣?”夜月也看出些許端倪。
“姑娘,怎么破?”紫月急忙問矜塵,方才是姑娘提醒主子來著。
“我不懂?!瘪鎵m搖頭,“我沒讀過陣法之類的書,沐涵,怎么辦?”
“蛇打七寸,夜月,去斷他喉嚨?!币广y風雖然自幼熟讀兵書,但是,對那些陣法之類的東西,卻不甚通曉,只是略知一二,此刻,見外圍的守衛都已身受重傷,只能放手一搏。
夜銀風話音一落,夜月腳一點地,仗劍沖向蛇陣七寸處的三個黑衣人。
果然,三人身形一動,首尾的黑衣人立刻分開,成一長蛇狀。
夜銀風將矜塵護在懷中,但見七個黑衣人將夜月圍在其中,成蛇吐芯子狀,蛇芯之人手握長鞭,與夜月瞬時已過三十招,絲毫不見落敗。
夜銀風長眸波瀾未見,眼見守衛們重傷不支,忽然手一揮,在暗處等待多時的夜星率十個暗衛立刻加入,夜星直奔夜月而去,兄弟攜手,局勢頓時扭轉。
“沐涵,蛇陣已變,七寸隱在蛇頭之后?!痹瓉淼钠叽缱優樯哳^,此刻,七寸之處縮在頭部后面,若隱若現,矜塵看出一些門道。
“夜月,打七寸。”夜銀風冷冷地聲音透過廝殺,清楚傳到夜月耳中。
夜月和夜星對視一眼,夜星忽然長劍一轉,不顧身后刀劍,刺向蛇芯,蛇芯黑衣人長鞭急轉,揮向夜星。夜月得此空隙,一個轉身,撲向蛇頭后最中間那人,長劍劃破他的喉嚨,頓時,血光一散,長蛇萎頓四散。
“小心!”紫云一見夜星身陷危險,凌空一躍,揮劍在那四人身后一掠,頓時,四人長劍脫手,倒地身亡。夜星回眸,給了小紫云一個感激的笑。
紫云邊揮劍殺人邊輕笑,“夜閣主,救命之恩,我向紫風姐姐討取?!弊巷L閣主與夜影閣主自幼訂下婚約,只因主子尚未大婚,是以一直拖延。
蛇芯之人但見長蛇陣被破,長鞭驀地在空中劃出一條長線,甩到夜星的左臂上,逼退夜星,驀地一轉揮向紫云,想直取夜銀風身前。
“紫云!”矜塵清眸大張,心都跳到了喉嚨處,忍不住出聲驚呼。
黑衣人星眸看向矜塵,長鞭忽而一頓,快速收回,打一個口哨,頓時,剩下的黑衣人立刻拉起受傷的同伴撤退,幾十人頃刻消失無蹤。
“主子?!币乖潞鸵剐峭嘶匾广y風身邊。
矜塵則將紫云拉到身邊,見她安然無恙,才松了一口氣,又拿出隨身攜帶的止血散遞給夜月,叫他替眾人擦藥。
“主子,這些人,與那夜的人不同。”夜星隨手撕下一塊布條綁住左臂被長鞭劃破的傷痕。
“嗯,訓練有素,武功更高。”夜銀風凝眉,這些人,絕不是那一夜的散亂。為首那個黑衣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他顯然想要傷紫云逼近自己,為何卻在聽到矜兒那一聲驚呼后收手?
“沐涵,那個長鞭的黑衣人有些眼熟。”矜塵忽然想起那條長鞭,努力在記憶中搜索信息。
“矜姑娘,那個人我們見過,是不是?”小莫在方才的激戰中傷了腿,聽聞矜塵言語,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見過?對,沐涵,他很像我與你說起的那個藍衣公子?!瘪鎵m驀然憶起那日濟陽府中見過的男子。
“藍衣人?”夜銀風和夜月神色一頓,怪不得監視他的人都莫名失蹤,這個人,看來是個勁敵。
“主子,他究竟是和順王爺的人還是江湖人?這些人的身手,與年前伏擊主子的那些人,相似。”夜星問道。
“都不是,他,該是北漠的人?!绷周幵峒?,北漠有個善使長鞭、智慧卓絕的二王子,該是他吧。
冥離漠!等了如此之久,你終于出現了。夜銀風鳳眸染上一抹奇異神采。
“北漠?主子,南定王爺那里為何沒有消息?”夜月知道南定王爺去了北漠邊境。如果北疆少主潛入大宇,他應該知曉才是。
“如果本王沒有猜錯,這個二王子早就在大宇了。”那一身武功路數,精湛絕倫,絕對來自大宇江湖。
“沐涵,他為何要殺我們?”念及那個人曾出手救過自己,矜塵心里多少有些難過,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們?夜銀風心里很滿意,那份因冥離漠看矜塵的眼神而生出的氣惱立刻消散,握住矜塵的手,“矜兒,這些就是江湖恩怨、朝堂險惡,你不怕么?”
矜塵搖搖頭,清眸看著夜銀風,滿是堅定:“不怕?!?/p>
“好?!币广y風一雙風眸滿是溫暖,“夜月,在此安營,休息一夜在走?!?/p>
“是?!币乖骂I命自去安排,方才一番廝殺,兄弟們著實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夜星早已領了暗衛遁去,他們自有他們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