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暗夜中忽然出現一道藍影擋在大長老身前,手中銀色長鞭猛地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光芒,一股強大的內力迎上夜銀風發出的內力,兩道內力相撞,頓時在暗夜之湖中激起一道道炫目的光圈。
夜銀風不慌不忙,抱著矜塵一個飛躍,輕身躲開了那如漣漪般蕩開的光圈,冥離漠右手長鞭一揮卷起宋遠,左手緊緊拉住大長老急速后退,夜月和眾護衛離得較遠,齊齊俯身,躲開了那碰撞后產生的強大沖力。那些未及躲閃的神天教侍衛,被光圈之力波及,或慘死,或重傷,頓時哀聲一片。
“漠兒,你來了,快救尊主!”大長老身子甫一站穩,扶住輕晃的宋遠,急急對身邊的徒弟說道。這個徒弟,天資過人,功力或可與北寧王一拼。
光圈漸漸散去,夜月等人立刻趁眾人心神尚亂之際奔至夜銀風身邊。
暗夜燈光下,夜銀風身姿優雅,旁若無人地低眸看向懷中的朝思暮想的人兒,見矜塵清眸含笑帶淚,唇角勾起一抹溫柔,伸手解開她被封的穴道,輕聲喚道:“矜兒。”
“沐涵!”穴道一解,那個在唇邊徘徊了千百次的名字終于喚出口,矜塵清顏一笑,淚水卻止不住流下來。
“誰傷的?”輕撫著矜塵臉頰上的微微紅腫,夜銀風的心一陣疼痛,暗啞的聲音也跟著冰冷,傷了矜兒,本王定要你十倍奉還!
矜塵緊緊靠在那恍如隔世的溫暖懷中,聞著熟悉的清冽味道,輕輕搖搖頭:“只要能看到沐涵,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是的,只要能有此刻的親密相守,之前再多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暗夜星空下,燈火閃爍中,兩人眸光相對,相依相偎,那親密無間、情深意濃的畫面頃刻刺傷了兩雙眼眸,一雙狠如妖魅,一雙冷若寒星。
“北寧王,放了我們尊主。”冥離漠星眸微寒,淡淡看著夜銀風,盡量壓制心中蠢蠢欲動的憤怒。這個時刻,與夜銀風交惡,未必是件好事。
“憑什么!”夜銀風摟住矜塵,注視冥離漠,冷冷說道。擄了矜兒的人,豈能如此輕易放過。
“憑你們,根本無法走出去。”冥離漠星眸一暗,抬手一揮,暗夜中,離空領著十名青衣護衛出現,個個鋒芒內斂,一臉傲然。
“主子,不要管我們,你帶姑娘先走。”紫風捂住胸口傷處,秀顏冰冷看著那個重傷自己的銀鞭男子,沉聲說道。
“主子,我們斷后,帶姑娘走!”夜月左手握劍,冷冷守在主子身旁。這些人,上一次在幽林中曾有過交手,訓練有素,武功高強。不過,主子要帶姑娘走,卻是輕而易舉。
夜銀風淡淡看一眼出現的青衣守衛,低眸,薄唇勾出一絲淺笑,輕聲問懷中人:“矜兒,怕么?”
“與沐涵在一起,我不怕。”夜色中,矜塵清顏皎潔如月,唇邊的淺笑,彷如一朵盛開的幽蓮,醉迷人眼。她和沐涵,豈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又怎會丟下這些忠心的護衛!
夜銀風俊顏上如刀刻般剛毅的線條勾出柔和一笑,薄唇在矜塵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淺聲說道:“閉上眼,抱緊我。”矜塵因那一吻而面色微紅,卻乖巧地合上清眸,緊緊靠在夜銀風懷中,聽著那有力的心跳,神色一片安寧。
夜銀風淡淡抬眸,俊顏頃刻如冰冷漠,鳳眸卻若古井無波,手持軟劍,靜靜看著天空不知何時出現的那一彎淡月,神情平靜無波,仿若擁著心愛之人賞月般隨意安適。
夜月扣住墨殘喉嚨,和紫風以及眾侍衛緊緊圍在主子身邊。銀月宮只有戰死的勇士,從未有臨陣脫逃的懦夫。今日,就是拼死一搏,也不能連累主子。
冥離漠握緊手中銀鞭,星眸一瞬不眨地看著淡然自若的夜銀風,此刻,他很想放手一搏,與這個強敵一決高下,可是,偏偏,他的懷中,卻是她!她那樣安然地靠在他的懷中,彷如她的命,就是他的命。
心中的嫉妒,如潮水洶涌,冥離漠神色卻平靜無波,高手對決,即便不過招,在氣度上卻不能失了先機。
夜半的秋風,帶著一絲寒冬的涼意,縈繞在這一片殺戮之地。就在風起的剎那,夜銀風手中的長劍和冥離漠手中的銀鞭,忽然同時動了,兩道銀光驀然劃亮暗夜,仿佛天降流光,頃刻碰撞到一起,激起千層碎石。
原本要動手的侍衛們,立刻被逼得連連后退,饒是如此,還是不能幸免,死傷一地。待眾人回神之間,卻見兩人已然交上手,速度極快,只能看到兩道交纏的光芒,根本分不清人影。
眾人剎那間神色各異,竟忘記了爭斗,呆呆看著場中兩人。夜月手中依然扣著墨殘脈門,神色冷淡,主子的身手他從不擔心,當年主子是連破銀月宮四大長老的圍攻才出師的;離空神色微訝,果然如主上所言,這個北寧王的確不容小覷,帶著一個人,竟然與主上不相上下!墨殘陰眸更黑,妖顏有一絲冰冷;大長老和宋遠面面相覷,均有些汗顏,后生可畏啊。
驀然,一道猛烈的相撞聲之后,兩道身影倏忽分開,冥離漠左臂被長劍劃出一道血痕,夜銀風右臂的衣衫則被銀鞭劃破。
一時,風靜,人亦靜。
“沐涵。”只覺得耳邊那股猛烈的風倏忽停止了,矜塵猛地睜開雙眸,一雙水眸上下打量夜銀風,待看清只是衣服被劃破后,輕輕舒一口氣,“還好。”
“沒事。”夜銀風溫和一笑,鳳眸抬起,淡然看著冥離漠。
在看到矜塵關切的眸光只落在夜銀風身上時,冥離漠的心,彷如被人狠狠一扯,竟連臂上的傷痛都忘記了,星眸一片黯然,她,心中掛念的,終究是他!
墨殘一雙暗眸緊緊盯著那依偎在夜銀風懷中的清顏,她那恬淡的神情,彷如雛鳥歸巢般安然。墨殘但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在心中不斷地蔓延,暗眸又一一掃過那些在廝殺中死去的護衛,一瞬間,心中氣血翻涌,驀然對又圍上來的眾人吼道:“放他們走!”
“尊主!”宋遠一驚,握住受傷的右臂大喊,“尊主,不能放他們走!”
墨殘那雙暗眸看向宋遠,妖冶的容顏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慘聲道:“你,還認我這個尊主?”在你心里,究竟是那件東西重要,還是我這個尊主重要!
那慘笑聲讓宋遠心神一愣,直直看向墨殘,那張邪魅妖冶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哀傷,宋遠的心一痛,失聲喚道:“殘兒……”
“放他們走!”心中憤怒涌上喉嚨,墨殘嗓音亦嘶啞低沉。
“師弟,尊主有令,放他們走吧!”大長老看一眼神色有些凄楚的宋遠,低聲勸道,或者,這也會有一線轉機。畢竟再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萬一北寧王來了玉石俱焚,尊主的性命就不保了。
“放行!”良久,宋遠沙啞地吼道。
冥離漠神情淡然,深深看一眼矜塵,見她神色一片淡然,眸光只在夜銀風身上,心中黯然,手一揮,十名護衛立刻讓開路,隨后,手握長劍的神天教護衛也讓開一條路。
夜銀風淡漠地掃一眼眾人,右手軟劍輕輕一抖,立刻回到腰間,又淡淡看冥離漠一眼,而后,雙手抱起矜塵,走向山莊外。
夜月押住墨殘,緊隨夜銀風身后,眾護衛手持長劍斷后。
宋遠看著眾人遠去,神色狠厲,驀然仰天一聲長嘯。
“師弟……”大長老鷹眸黯然,長嘆后,緩聲道,“你好好養傷,我和漠兒跟在他們身后,設法營救尊主。”
正在此時,跟著夜銀風一行走出山莊的護衛忽然扶著墨殘出現,遠遠喚道:“長老,尊主回來了。”
眾人一愣,飛快掠到墨殘身邊,但見他俊美的妖顏一片慘白,人已然昏倒。
冥離漠伸手搭上墨殘的腕脈,星眸微瞇,片刻后說道:“快送尊主回房,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北寧王,果然如傳言般狠厲,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
“殘兒……”宋遠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來。
“師弟!”大長老急忙扶住宋遠,吼道,“快送尊主和長老回房間。”
云天莊頓時一片混亂,殘月西去,凄冷如勾。
夜銀風一行回到臨時租來的小院,天邊的那彎殘月正慢慢西落。
“紫風傷了心脈,沐涵,怎么辦?”矜塵一一給幾個受傷的護衛把脈,發現紫風傷得最重,其他人,內傷不重,皮外傷卻也不輕。
“姑娘,我沒事,我們趕快離開這里。”紫風忍住胸中劇痛,沉聲說道。這里,還是神天教的地盤,萬一他們追來,又要一場惡戰,主子帶來的人不多,又不肯撇下他們,必定還要受連累。
“你們幾個,換一處小院,在這里養傷。”夜銀風淡聲吩咐。神天教如今應該只顧救他們的教主,暫時無暇顧及其他,更何況,過不了幾天,他們要面對的,將是銀月宮的反擊。將紫風留在這里養傷,很安全。
“是,主子你們快走吧。”紫風點頭,再也挨不住疼痛坐到了椅子上。只要主子走了,他們是生是死,無妨。
“夜月,備馬,連夜趕回揚州。”夜銀風吩咐夜月,轉身輕撫矜塵依舊有些微腫的清顏,輕聲道,“矜兒,還要辛苦一日。”
矜塵清顏雖然滿是疲憊,卻仍然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
“主子,馬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夜月走進來說道。
“紫風,你們幾個好好養傷,莫要暴露行蹤,千萬小心。”矜塵低頭握住紫風的手,輕聲囑咐,她為了自己,險些命喪冥離漠之手。
“姑娘放心。”紫風微微點頭,輕輕喘一口氣。
“你們兩個留下照顧他們。”夜銀風又留下兩個未受傷的護衛照顧紫風幾人,攬住矜塵,帶著夜月和剩下的兩名護衛走出小院。
“小家伙。”矜塵剛一出屋,就見一道白光自暗夜中奔來,直接撲入懷中,正是一直追隨的小靈狐。小靈狐烏黑的眸滴溜溜地看著矜塵,興奮地蹭蹭矜塵的手,還好、還好,你終于回來了。
“走吧。”夜銀風抱起矜塵,輕身上馬,而后,策馬揚鞭,踏著淡薄月色,向揚州城方向奔去。
殘月漸漸落下,東方,微微泛白,這血腥一夜,終于過去了。
矜塵抱著小靈狐,在夜銀風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中,恍惚覺得這幾日的折磨和痛苦如一場噩夢,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身體里的那一絲堅強的意念也被抽走了,只覺得無限疲憊襲來。矜塵強忍著睡意,卻終究,抵不過極度疲憊,靠在夜銀風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