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親?”矜塵放下手中醫書,揚起如水清眸看向俊顏微綻的夜銀風。
夜銀風走到榻前,俯身在那晶瑩雪頰落下一吻,淺聲道:“嗯,皇上有旨,王公貴族中適婚女子盡要參加此次北疆少主的選妃。”
“以他的身份,不是只有大宇的公主才配的上么?”矜塵因那一吻有些臉紅,微微低眸,握住夜銀風抱上自己的手。
“宮中的公主年紀沒有適合的。”夜銀風坐到矜塵身邊,伸手將矜塵抱進懷中,尋了個合適的姿勢慵懶地半臥軟榻。
矜塵靠在他懷中,微微點頭,又嘆道:“我看,這次結親未必能成。”
什么嘛,跟那些討厭的和親有什么不同!
夜銀風挑起一縷長發把玩,輕聲問:“為何?”
“大宇與北疆初次結盟,兩國君主心思莫測,大宇眾人對北疆又天性反感,誰愿意將自家女兒送去北疆,何況,說是王妃,無疑更像是人質。”矜塵有些不悅地撇撇嘴,總覺得這結親是對女子是極不公平的事情。早知道,就不費心勸那冥離漠與大宇交好了。
“圣上想的可不是這些呢。”夜銀風輕輕摸摸矜塵的頭,淡淡一笑,“人質,有時候,何嘗不是安在北疆的一顆棋子。”
“哎,他們斗來斗去,累不累!沐涵,有時候,真想和你隱居山間,閑敲棋子落燈花,再不理這些俗事。”矜塵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煩躁,靠在夜銀風懷中喃喃道。
夜銀風輕撫她的秀發,鳳眸看著矜塵,溫柔如水,低語道:“矜兒,總會有那么一天,我帶你游遍天下,再不理這些煩事。”
有了矜兒,才覺得,以往爭奪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好啊,沐涵,到時候,我們去西南看湖光山色,去塞外看草原遼闊,呵呵,我等著。”矜塵抬頭,興奮地在那俊美容顏上輕吻一下,清眸一片瀲滟光彩,游遍天下,像師父一樣,好開心。
在兩人溫情相對,默默享受相依相偎的幸福之時,皇宮的御書房中,燈火通明,映亮三張有些相似的容顏。
龍澈一身明黃龍袍巍然正坐書桌邊,龍域和龍錚一左一右,坐在書桌前方的椅子上,相對無言。
“你們兩個,給朕打起精神來!”龍澈神色微微著惱,看著一左一右兩位兄弟,一個唇紅齒白,一臉迷茫,一個俊顏散淡,一臉慵懶。
“皇兄,有事您請吩咐。”龍澈聲音有些大,龍域慌忙坐直身子,摸摸鼻子。這個皇兄,酒宴已散,把自己和酒鬼王兄喚到這里來做什么?
“阿域,你也不小了,難道就不知為朕分憂么?”龍澈無奈拍拍額頭,又看向俊眸微垂的龍錚,“阿錚,這些年,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如今都過去了,你就不能振作起來,成為朕的得力助手么?”
見兩人神色總算有些正常了,龍澈沉聲道:“我們龍家,本就子嗣單薄,朕如今能依靠的親兄弟也就你們倆,今日朕將你們喚來,就是想要你們知道,你們在朕心中,永遠勝過其他人!朕始終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們!我們龍家的天下,自然要由龍家人來守護。”
龍域睜大黑眸,不解地看著龍澈,心里暗暗猜測,皇兄是怎么了?這樣的話,若是讓其他幾位王兄知道了,豈不心寒?
龍錚則神情平靜,只一雙俊眸始終微微低垂,令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這一次北疆少主意與我大宇結親,你們覺得,由誰去比較合適?”龍澈說完那一席話,也不在意兩人神色變化,立刻問起了政事。
龍域抬手摸摸鼻子,黑眸一片迷茫,他哪知道選誰?不過,那個什么少主,八成是沖著小丫頭來的,只要不是小丫頭,愛誰誰去!
龍錚沉默一會,抬起那雙散淡俊眸,看向龍澈:“皇上,此事北疆少主亦有權決定。”
言外之意,我們選中的人,未必合人家心意。
“朕知道,不過,他的選擇范圍還是由我大宇來決定的。”龍澈點頭,“所以,朕要你們多留意,朝中重臣之女,哪一個堪負重任。”
“皇兄,我看那個少主很難應付,萬一他一個都看不上,我們該怎么辦?”總不能強塞給人家!龍域覺得,這事壓根就不是自己能解決的。
龍澈目沉:“是不能硬塞,可他若是一味挑三揀四,也是對我大宇不敬,從兩國結盟的立場看,他不會那樣做。”
那樣,對大宇,無疑是挑釁。
“那臣和王弟先甄選一番,將合適人選交給皇上。”龍錚淡聲道。
“嗯,這兩日交給朕,記住,只你們兩個安排,這是密旨。年節那一晚的宮中大宴,也就是選妃之日。”龍澈點頭。這一次的人選,將身負朝堂重任,輕易不能馬虎。最好,這個人,既能效忠大宇,又能走進冥離漠的心。
走出御書房,龍錚的心,多了一層深慮,皇上,對北王兄。
龍域則摸摸鼻子,有些不滿地小聲抱怨一句:“這不是讓人難為么?”
皇兄,越來越沒有以前可親了。
夜色清寒,皇宮的燈火,若隱若現,恍如一個個撲朔迷離的夢境。
“姑娘,姑娘,東平王府派人送東西來了,秦夫人請您去清點呢。”臨近年節,矜塵自北寧王府回到秦府,畢竟,未出嫁的女兒還是要在娘家過年的。夜銀風倒也并未反對,順著矜塵的心意,不過,光臨秦府的時間又延長了。
“小云兒,你跑這么急做什么?”矜塵正和碧荷一起對繡花線,聽見紫云嘰嘰喳喳地跑進來,抬眸一笑。
“姑娘,那東西里有一株好精美的珊瑚,我是想快點搬回來放在姑娘屋里。”紫云嘻嘻一笑,手比劃著珊瑚的高度。
矜塵瞪她一眼,嗔道:“貪財鬼,走啦,我瞧瞧去,到底多美。”
碧荷急忙起身,拿來矜塵的狐裘給她穿上,這才和紫云扶著矜塵去了前廳。
“矜兒,你快來點點這東西,舅母也算不清了。”一進客廳,矜塵也吃了一驚,感情東平王府是把整個王府搬空了吧?滿滿一地,十多個箱子,裝滿了各色物什,無一不是精致華美。秦夫人正指揮小丫頭一一清點。
“舅母,您坐下歇歇。”矜塵慌忙上前扶秦夫人坐下,又頭大地看一眼那些箱子,吩咐道,“碧荷,你來幫他們清點。”碧荷心細,這些事情向來做的很好,紫云則只能打個下手了。
“矜兒,舅母一直想問你,這東平王爺,是個什么意思?”見碧荷做事井井有條,秦夫人也放心了,拉著矜塵的手去了側室閑談。
“嗯?”矜塵不解地看著秦夫人,忽然反應過來,不由抿嘴一笑,“舅母,他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拿我當妹妹看。”秦家人一直不知秦小姐和林家的關系,也不知矜塵的身世,是以秦夫人一直以為林王爺亦是看上了矜塵。
“妹妹?”秦夫人一雙溫和的眸看著矜塵,見她神色坦然,微微點頭,“嗯,只是你可莫讓北王爺生了嫌隙,舅母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這個世上,愿意陪著心愛之人同死的男子,能有幾個!
“沐涵不會的。”矜塵自信一笑,這個世上,她什么都可以不相信,唯有兩人的感情,她堅信不疑,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他的誓言,也是自己的誓言。
“嗯,矜兒,明日年節,我要進宮領宴,你舅舅和哥哥也去,家里你費心照看些。”夢晴有孕在身,子箏年紀又小,秦夫人只能囑托矜塵。
“舅母放心去,明兒年夜,我一定把家照看的好好的。”矜塵乖巧點頭。
年夜了,自己總算有個溫暖的家,好幸福。明日將爺爺和毛頭也接過來,帶著小毛頭和子箏放煙火玩,然后張羅一桌好吃的,等著舅舅一家人回來,吃一頓團圓飯。卻不知,這一切安排,因一道圣旨,化為了泡影。
“有矜兒在,舅母放心。”秦夫人摸摸矜塵的頭,一臉慈愛。
母女倆又閑閑說了一會話,聽紫云回稟說東西已經整理好了,矜塵才告辭,帶著東西,回到自己的小院。
一進小院,紫風就迎了上來,一臉凝重:“姑娘,紫風有事跟你說。”
“紫云、碧荷,你們看著他們把東西收好。”矜塵見她一臉鄭重,點點頭,輕聲吩咐兩個丫頭,而后,扶著紫風的手走進閨房。
“姑娘,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翡翠睡蓮在您手中了。”紫風合上門扉,走到矜塵身邊,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姑娘,對不起,是紫風辦事不利。”
都知道了?矜塵清顏一愣,失神片刻,猛的回身,彎腰扶起紫風,小小凌唇勾出淡淡一笑:“知道就知道了,有你什么罪過。”
翡翠睡蓮本就在自己手中,他們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件事,是紫風失察。當時主子不在京城,那宋遠來到京城,帶了兩個神天教的心腹,宋遠被我們生擒后,這兩個心腹便將消息傳給了皇上和江湖中人。”紫風神色黯然,低聲說道,“我當時心慌,只想到抓住宋遠為姑娘報仇,卻忽視了他的同黨。”
“這些,是宋遠說的?”矜塵神色很平靜,一雙清眸依舊帶著一絲淺笑。那個外表溫潤的男子,竟然因為仇恨,連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是想借刀殺人?還是想引起大宇動亂,其心陰險至斯!
“他在臨死之際,神思恍惚,將夜星當成了神天教的少主,懺悔自己的罪過,說出了這個秘密。”紫風看著矜塵,清眸是說不出的歉疚,“姑娘,如今這一切,紫風罪責難逃,今日就向姑娘告別,回銀月宮領罪。”
“紫風,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為何要受罰?”矜塵一愣,起身握住紫風的手。若是說起來,這罪在宋遠,與紫風何干。
“保護主子不力,紫風甘愿受罰。”何況,這個失誤引起的后果極其嚴重,姑娘如今都因此,成為江湖勢力和朝堂的敵人了。這個宋云,真是狠毒,竟然讓天下貪利之人替他報仇!
“紫風,宋遠會將這么大的秘密說出來,甚至背叛他的尊主,這是我們都未料到的,你不知情,也是合情合理的。”矜塵清眸看著紫風,眸光誠摯,輕聲道,“這些日子,你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若你還把我當成主子,就不要走。”
“姑娘,因紫風這個失誤,您,您將陷入江湖朝堂的漩渦中,主子也將受到牽連,紫風怎會原諒自己!”紫風眸中閃過一絲水色,內疚不已。
“這與你無關。睡蓮是我的,若說有罪,也是我的罪過,倒是我連累你們了。”矜塵輕輕搖頭,握緊紫風的手,“紫風,我一直當你是姐姐,你既然知道我即將有危險,會忍心丟下我回銀月宮么?還是,你怕守著我,會有危險?”
“不,紫風愿意守在姑娘身邊。”盡管知道矜塵用的是激將法,紫風還是不忍拒絕,俯身跪下,“姑娘,紫風陪著您,待一切風平浪靜,再以死謝罪。”
“不說這些了,紫風,你給我說說,如今都有哪些江湖勢力盯上了我,我在這里會不會給秦府帶來危險?”矜塵拉起紫風,微微凝眉,自己倒無所謂,若是讓秦府卷進來,連累無辜,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這里是京城,江湖人還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朝中的那個,倒是讓紫風甚憂。”這里是皇帝的天下,主子還是北府的王爺,姑娘更是一身牽連數府安危,這些,都極其不妙啊。
“沐涵跟我說起過皇上的事情,目前,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了。”矜塵秀眉微微輕皺,一抹說不出的沉郁情緒籠上心頭。
卻不知,就在此時,御書房中的龍澈,看著龍錚交上來的名單,微微沉眉,忽然朱筆一批,添上三個字:秦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