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晉一掌拍在旁邊的桌上，雷霆之怒，熊熊若火。他一對冷漠的雙眸再也壓不住深埋的憤憤，仿佛是被木靈薇戳中了痛腳，一直以來仗著她的懦弱就差點忘記他原本所顧慮而忌諱的，如今被她一番刺人的話重新挑了回來。

那扣住她的下顎的手一緊，一股欲要把她下巴捏碎的氣勢，然而她卻仿佛是從趙晉掩藏壓抑的怒火中察覺出什么，果然啊，人善被人欺，當初她不依靠將軍府的力量終還是因為自己當他是夫君，娘說女子嫁了夫君就該從夫君的，所以她才樣樣兒忍讓。

趙晉，當初她木靈薇在意你，你便能隨意踐踏侮辱，而如今你對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了，還指望她堂堂將軍府嫡女給出什么好臉色不成？

她啪的拍掉了他的手，纖纖玉手輕輕摩挲著下巴，她直視他，直視那一雙驚詫中帶著深深怒意的深沉黑眸。

“侯爺若是把靈薇的下巴都捏碎了，到時候父親可不得心疼死？其實靈薇不是想要為難侯爺，而是往前的容忍到如今，已是足夠了。侯爺……”她輕輕淺淺地一笑，一雙看似軟弱無骨的柔夷卻仿佛帶著千金沉重，“您莫忘了，我本尊榮，今時仍在。”

她的過往，她的千金嫡女地位，屬于她一切的榮耀和輝煌，都會伴隨著她的覺醒和徹悟一同歸來。

她，木靈薇，鎮國將軍正妻的嫡女，無比高貴的地位，將會證明給你們看。

——何謂鳳凰。

“你如今只是本侯爺的妾！”他一聲壓抑深沉的怒吼在她面前赫赫大作，仿佛鐵山般的身軀壓向她，“只是一個妾，而非是將軍府的嫡女！”

她垂下眸子，淡雅溫和的笑容自唇角淺淺流過：“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這一句隨意的話語令趙晉一怔，旋即他越是怒不可遏，雙手猛地伸了出來握住她的雙臂，因為使了力道，木靈薇被趙老夫人責罰打罵留下的新傷便刺疼起來，她眉頭一皺，卻并未痛哼出聲。只是明眸抬上，毫不畏懼的直視著趙晉。

“你以為這樣子做，本侯爺就能回心轉意么？”他扎人的話語里飽含冷漠的諷刺，仿佛是在嘲笑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妄圖想要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可惜這一招——無用！

她眼眸眨了下，旋即領悟過來他以為自己是在欲擒故縱呢，癡癡一笑，朱唇邊勾勒出的弧度越線譏嘲。

趙晉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氣極，薄冷的眸子里一道寒光閃爍，抓著她的雙肩一甩甩上了床邊。木靈薇的身子骨本就極弱了，這般被她一揮就硬生生撞了上去，發出砰的重響！

門外啪地一聲，是香韻闖了進來，她渾身冷汗，一雙驚恐的眸子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兒，再慢慢地轉到趙晉面上。

“誰讓你進來的？滾——”

“奴、奴婢求侯爺饒了大姨娘吧——！”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刷地一下就從眼眶里流出來。

木蓉蓉走了進來，她看見地上的木靈薇，雙眼隱笑，裝出一副慌張失措的模樣：“姐、姐姐……侯爺，姐姐身子病弱，侯爺您也知道姐姐這脾性不好，就不要跟姐姐計較了……”

“本以為你受此教訓應該懂事多了，卻沒想到越是變本加厲！身為姐姐，不及妹妹一分乖巧，真不知將軍夫人是如何教導的！”他厭棄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卻在觸及她驀然抬眼的冷厲雙眸而面色一怔。

“趙晉……”

她的額頭因為撞上床沿而滲出刺紅的血，一點點的，滑落至她的眼皮，順著秀白精致卻幾近透明的面頰緩緩地滲入了她的脖頸。

“大小姐——”香韻朝她撲了過去，掏出懷里的繡帕雙手顫抖地摸上她的額際，卻被木靈薇用手一阻。

“死不了。”木靈薇用手緊攥床邊，用手慢慢地撐起自己的身軀，香韻淚眼朦朧地伸過手來，卻眼睜睜看著她笑著，笑得冰涼冷漠，刺骨生寒。

“今日這一推，將靈薇與侯爺之間維系的最后一道防線，徹底推毀了。本來靈薇心底里還有一絲絲的不忍，而如今……”

“大小姐……”香韻啜泣著輕喚，木靈薇的手撫著她的眼角，撫卻她的淚珠。滾燙的溫度，在指尖流連徘徊，讓她冰冷刺骨的心，一點一滴地緩和過來。

木靈薇用袖子抹掉了額頭上的血，看著趙晉怔愣慍怒的面龐，昔日愛戀早已灰飛煙滅，浮沉榮辱，她的驕傲被碾碎，再重新回歸。

她的雙手沾染著自己的鮮血，怒紅地綻放在掌心，格外刺目。

冷笑一聲，宛若一把冰刀，反折著爍爍寒光，在頃刻間又化作冷箭，將站定在她面前的仇人，萬箭穿心。

“毆打將軍府嫡女的罪名，侯爺您坐定了。還有蓉兒啊……”她輕聲地一喚，召回了木蓉蓉出離的神兒，盯著木靈薇，她眸光一動，竟帶了些許懼色。

木靈薇朝她搖晃著走了過去：“姐姐真真是掛念二姨娘呢，過幾日回府，定要與二姨娘好好敘舊，到時候——”

“木靈薇你鬧夠了沒——”趙晉不知為何，看著她的眼眸心底一點點沁上無名寒意，惱怒之下又要抓住她的手腕，然而眨眼間，木靈薇巧手一翻，纖長指甲同樣扣住了趙晉。

那細細的尖銳的指尖，就抵在趙晉的腕間。

“侯爺，當初提親之時，您與父親約法三章的事情，如今可是忘得一干二凈了？”

趙晉臉色一白，抓著木靈薇的手松懈幾分，然而她卻是嗤笑著揚起唇，將那往日的舊恨和今時的新賬聚集在五指間，反加重了力道。

“白紙黑字，如今尚還保存在祖堂的匣子之中。若忘記了，靈薇不妨提醒提醒侯爺……這其中一點，便是不可打！你今日親自動手，這額頭上的傷二三日也好不得，到時候父親心心念念盼女兒歸來卻是看到女兒傷痕累累的模樣，到時候你們侯府是要作何解釋！老夫人也就罷了，你身為靈薇的夫君，罔顧當年父親予你的寄托！我木靈薇今日就直白的告訴你趙晉，我一忍再忍，忍無可忍！你打我的這一筆賬，回了將軍府，我絕對要算清楚！本來我是想過和離的，不過此事暫且緩一緩，待看過父親與母親之后，再好好的……把往日的舊賬，咱們一筆筆算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