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曾經(jīng)數(shù)度歷經(jīng)風(fēng)花雪月的木靈薇也禁不住心神一蕩,他的誘惑就像是那罌粟,明知帶著劇毒不可觸碰,然卻讓人心馳蕩漾,忍不住接近那致命的蠱。可那也不過只是一瞬的失魂,在有死一樣的痛過后,她的意志已非一般人可比。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的她,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洛天丞,而是雙眸一抬,與他俯下的視線對準(zhǔn),旋即莞爾一笑,迎合他的挑逗。
“洛公子……”平素里清冷的聲線此刻變得嬌柔甜膩,似是隱藏著蛇的信子般,在你最放松地一刻猛然襲擊。
洛天丞聽得心里一酥,攬在她后背的手已經(jīng)觸及到那根鮮明的肋骨,指尖力道刁鉆地按在那突起處。她不由地低低輕哼了一聲,雙眼中已經(jīng)帶了水霧,顯得朦朦朧朧,叫人瞧不清眼底深處的那一抹深沉冷光,正靜靜地閃爍。
心底一聲笑響起,他眸光溫柔地瞧著懷中的女子,那是看似柳枝般柔弱靜雅的一道華光,然骨子里卻是冰凍至寒如鐵般冷硬的一道利芒。
面龐耳鬢處輕垂微蕩的一縷發(fā)絲,恍惚間拂過女子含笑嬌艷的瞳仁,一霎間暖意盡失,只見寒光倏爾閃過,洛天丞在千鈞一發(fā)間轉(zhuǎn)身避過,面上卻仍不可避免地有一道輕微的劃傷,然這劃痕并不影響他絕麗的姿色,倒反添一股頹艷的氣質(zhì),更令人著迷。
“果然……大小姐越是乖巧,就越是危險。”
木靈薇收了袖子,定睛看著那一枚袖里針射在桌巖上,再看他一臉從容的笑顏里帶著幾分無所謂的姿態(tài),心底不由地一晃,唇邊露笑:“既然知道危險,洛公子就該知道適可而止。”
洛天丞順勢靠著桌邊,雙手撐著,修長的身子往下微微一沉,雙腿交疊在一起,整個人瞧起來顯得十分慵懶。而他唇邊帶著始終不變的輕挑笑意,薄唇微啟:“可是一碰上大小姐,在下便情難自禁……”
她聽得眉角一動,半晌道:“若洛公子這般欲求不滿,靈薇覺得您不妨去青樓酒肆之所解解饞,若不然……小倌之地,新鮮有趣,許是洛公子也會喜歡。”
小倌之地?洛天丞嘴角微抽,她倒也說的出來。
“怎么,洛公子若還是不滿意——”這話還未等她說完整,那人突然如一陣風(fēng)般,嗖地已同她面對面,那話戛然而止,秀美的瞳眸猛然間放大,一個吻,已經(jīng)落在了眉角。
他偷襲的時機(jī)總是那么出其不意,在她漸漸放松平靜下來的時候,又突然讓她胸口被什么一撞,失了節(jié)奏。
“你——”她眸子中光色猛地一沉,寬袖倏地便抬起,聲色冷厲,“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那人如今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好,笑臉堪堪,“既然有求于我,就該先付點甜頭,不然……沒那動力,我也便沒那辦事的興趣了。”
那笑容,看得她恨不得一口咬下來。心里氣得癢,可偏生他就是那樣的人,流氓敵不過,耍心機(jī)也是半斤八倆,如今……唯有守住自己這顆心。她似是想到什么,眼眸中的氣憤消失,又復(fù)為一片霧蒙蒙的顏色,掩住那平靜深處的淡漠寂冷。
她慢慢放下手,挺直了腰背道:“那么現(xiàn)在,可以勞煩洛公子跑一趟了吧?”
洛天丞朝她走了過去,木靈薇側(cè)身往旁邊退了兩步,警惕地盯著他,那架勢跟刺猬似的,生怕那人會撲上來再對做出什么無禮之舉。然他并沒有,轉(zhuǎn)頭對她笑道:“你這般怕我,往后我還怎么作為你的貼身侍衛(wèi)保護(hù)你呢?”
她心里暗暗地呸了呸,就算自己一向修養(yǎng)極好,但碰上這個隨時隨地都能耍流氓的男人,卻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她的底限。這個人……不是上天專門派來的良人,她看著,更像個壞人才是。
不過當(dāng)下,她并不想與他有太多糾葛,正事當(dāng)前,她帶著他來到一間房中,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哎喲傳來一聲驚呼。
“姑娘、姑娘饒命!”
是王婆子的聲音!木靈薇眼皮一跳,立即推門而入,就瞧見王婆子跪在地上,穿黃衫的丫頭叉著腰,架勢十分兇悍,這情景瞧得木靈薇忍俊不禁。
“韻兒,別胡鬧了,快讓開,可要嚇壞了王婆,到時候連人話都不會講了可怎么辦?”調(diào)笑聲傳入屋內(nèi),只見紫盈轉(zhuǎn)過了頭,卻絲毫未因自己方才打了王婆子而感到愧疚,反而甜笑一聲迎上前去。
紫盈也是潑辣的主兒,畢竟小時也混過一些巷角酒肆跌爬打滾過,那次虧得她預(yù)遇見,不然都要教人給打死了去。那幾天,便給她后天練出股要命的狠勁,在侯府她被木蓉蓉故意使絆子派到了洗衣燒水的地兒,越臟越累的活兒都她做著,可盡管如此,紫盈仍是意志堅定地存活下來,沒被那毒婦給折騰死。
她總算慶幸,這些人如今還好好地活在自己身邊。都是她最貼心的丫頭,萬不能讓任何一個受了委屈。所以紫盈對待王婆子的手法,她倒也無所謂,反正小打怡情唄。
“大小姐,你可來了,這王婆子方才還想著要逃出去呢,是奴婢方才給攔住了。”
木靈薇聽得,不由地眉毛一挑,一股冷冽之氣自眉間散漫而出,“想要逃出去?”
王婆子接觸到她的眼神,忍不住渾身一顫,隨機(jī)猛烈地?fù)u頭直喊道:“奴婢萬萬不敢有這個念想的,何況二小姐在將軍府,奴婢怎么會想要逃走呢?”
“呵,也是……”她笑了聲,道。
王婆子這才松了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
“你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你逃到了侯府,你也最該清楚……侯爺如今極力想要我這個將軍府大小姐回去,至于這個二小姐,我便是一句話,就能讓是非黑白顛倒。是她重要,還是我的分量更重,這一點王婆子不會看不明白吧?”
王婆子只覺得額上又開始冷汗泠泠,瞧著木靈薇那輕挑的眉角,帶著不可一世的狂傲,也有著勢在必得一股魄力,容不得她生出一絲異心。
低著頭,嘴里不停地念道:“奴婢明白……奴婢不敢……奴婢一定會牢牢管住嘴巴的……”顫栗的語音中,掩飾不掉的恐懼。
她微微頷首,仰頭朝紫盈點了點,“帶她先出去。”
紫盈點頭,手段簡單粗暴,一下拽起王婆子的手臂,十分不耐地喝道:“狗奴才,還不起來,在這里礙著大小姐的眼!”
王婆子雙腿哆嗦著,用盡全力地從上爬起來,酸痛的膝蓋一軟,又差點跪下去,然紫盈卻拎著她的衣襟冷笑,“莫耽誤時辰!”
她一個冷顫,便連滾帶爬地遂紫盈出了門。
木靈薇側(cè)臉往外瞧了瞧,眼神冰冷。
“你的人,也同你一樣,實在是有趣。”
她循著聲源看去,巧笑嫣然地問:“僅僅只是有趣?”
洛天丞笑而不語,只眸光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眼神中帶著熱火燃燒的熾烈,燙得木靈薇瞳孔一縮,片刻便斂住里面的冷意,平靜道:“你可以開始了。”
“大小姐要親眼看著么?”
“你不愿?”
洛天丞見她挑著眉,一股子傲然中夾雜著幾分不耐,似乎在催促他趕緊辦事,卻沒有要出去等候的意思。他的眼眸微微一沉,自己的秘術(shù)從未在別人眼前展示過,大多不是失去記憶,就是他省事,殺了。
她要看么——?俊眉一勾,秀麗的面龐上浮現(xiàn)淡淡笑意,“只要大小姐開口,我便不會拒絕……”
她心跳一窒,呼吸收了收,又緩緩?fù)鲁觯竭呉哺‖F(xiàn)淺笑:“只希望洛公子不要糊弄我便是。”
“怎么會?”他如是說,朝她招了招書,“大小姐不是想離得那么遠(yuǎn)看吧?”
她咬了咬唇,便大步走了過去,然后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的身邊,擺出一副您隨時開始,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觀賞的架勢。
洛天丞輕輕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放置在腿上攤開,是裝銀針的物什,大小不一的銀針擺放著,隱隱閃爍著銀色寒芒。
“勞煩大小姐將二小姐先扶起來。”
木靈薇皺了皺眉,上次不也是他一個人跟老夫人在一間房,但心里雖埋怨,手上的動作還是做了起來,她將木蓉蓉扶了起來,隨后洛天丞微微身子往前一傾,手上捏著枚細(xì)長的銀針,朝著木蓉蓉太陽穴的位置一扎,隨后轉(zhuǎn)了轉(zhuǎn),固定。另一邊,也是同樣的方法。隨后他便坐正了身子,神態(tài)也不如平素里那般風(fēng)流不羈。
見他這般,木靈薇也瞧得心中一提,看著洛天丞閉上了眼,沉默地坐在那里。她不知道接下來他要做什么了,但這靜謐到死寂的氛圍之中,木靈薇屏息斂氣,感覺整個人都繃緊了,竟十分地緊張。
突然間,對面的人睜開了眼。
她心口一震。
洛天丞本是深黑的瞳仁,竟變成一片沉寂的淺灰色,那淺灰又十分接近透明,其中沒有一點的神采光芒,讓人瞧著,只感到心口是一片冷的,那種冷不是身子上的冷,而是來自于……地獄。
她猛然打了個寒顫,感到身子在恐懼地發(fā)抖,而耳邊,有一聲溫柔地呢喃。
“靈薇,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