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以后,郭夫人帶著兩張契約回來,契約上是鮮紅的手指印。她歡喜地對兒子道:“快去信給你京里的好友,還有認識的人也全下貼子,告訴他們你要成親,要娶三個妻子。”
郭樸看著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汪家的姑娘最能干,從小就幫著家里做生意。曹家的姑娘玉珍,也能幫一把。周家那姑娘,是個有志氣的人。你看看個個不差,比盧家的好。”
“母親,”郭樸發自內心的感激她:“我一定要好起來。”
郭夫人扶著兒子的手,笑著落淚:“這些人陪你,你當然好起來。以后呀,你喜歡哪一個,就讓哪一個多陪你。汪家那些人還敢爭論,這不是也簽了。曹家的姑娘……”
郭夫人閉上嘴,曹家的姑娘不愿意嫁,后來又答應了,她興奮過度,覺得自己為兒子出了這口氣,不該說的也溜出來半句。
雖然只有半句話,郭樸也聽得明白,他安慰母親:“我知道,母親不用擔心我。”郭老爺子和郭有銀也在,都有笑容。
樸哥雖然病臥不起,可他不是個廢人。這一點兒上,郭老爺子和郭有銀很是驕傲。
“周家的親事幾時去提?”郭夫人問兒子,郭樸想一想道:“再等一等。”郭家從這一天起大張旗鼓,對外面宣揚郭樸的親事。
鳳鸞在家里度日如年,盼媒婆不來,每天還要安慰父母親:“今天想是忙了沒來,”第二天又說:“明天一定來的。”
家里有難后鳳鸞受不少委屈,只有這一種委屈她最難承受。到晚上哭濕枕頭,擔心郭樸變卦,又覺得難再上門去說。
親事說好,理當三幾天之內有媒婆上門。他遲遲不來,只有一個可能,是他不想答應,他想賴帳。
又是一個早晨,鳳鸞愁眉苦臉起來,懶待梳洗又不能不梳洗,還要去看父母親。
這又是十天左右過去,周士元又好了不少,他也房中也和女兒一樣,是唉聲嘆氣。顧氏隔窗抹眼淚,不停往外面看。
見到雪地里有鳳鸞的身影,顧氏就要提醒丈夫:“鳳鸞來了。”夫妻兩個人就趕快換上笑容,隔窗見女兒憂愁垂著頭過來,也是到了近前就換上笑容,都是心如刀絞。
鳳鸞進來請安,正要編個理由再對父母親說一下媒婆不來的原因,周士元一臉笑瞇瞇先道:“不來也好,鳳鸞不必著急,要是他把你忘了,等為父好了,這親事可以不答應。”
話才說到這里,鋪子上老管事周忠進來交昨天的銀錢。他把手中托著的錢放下,照例對周士元說每天的消息:“郭家真厲害,和汪家,曹家定了親,說是下個月就要迎娶。一個病人,倒要娶上二個。”
鳳鸞心里一跳,面上笑容再也掛不住,重重的摔落地上。顧氏見女兒失魂落魄,忙把她抱在懷里,聽周士元急急問周忠:“是真的?”
“我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一大早趕著車送聘禮去汪家和曹家,趕車的我認識,特地問了一問,這消息不會錯。”周忠坐下來開始絮叨:“鋪子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要過年不如販些鞭炮年畫來賣,老爺腿不好,我想關上鋪子走一趟,反正生意不好,不如不開門。”
鳳鸞左耳朵里是郭家給別人下聘禮,右耳朵里鋪子生意不好要關幾天門。門一關,更是一點兒閑錢也沒有。鳳鸞嘆一口氣,此時就是想傷心難過,也不是時候。
她頑強地反而去扶顧氏,毅然地挺直脊背。等周忠出去,鳳鸞又來告訴父母:“她們路遠,想來是聘禮先下,我離得近,遲一遲也沒有什么。”
女兒這樣懂事的話,周士元和顧氏更是難過。周士元對女兒愛憐不已,還是那句話:“他要是忘了就更好,為父巴不得他不娶你,再給你尋一個好親事。”
鳳鸞這才難掩傷心:“父親,這本城里,哪里還有比郭家更好的親事。”她說不下去,轉身匆匆回房,一個人坐在窗下哭了半天。
第二天,郭家也沒有來。大雪飛落中,天地一片寂靜。鳳鸞不時往外面聽動靜,樹枝子搖落雪花“簌”地一聲,鳳鸞也對著外面看半天,再失望收回眼光。
又是一天過去,鳳鸞怕見家人,當父母的怕見鳳鸞。彼此見到,都再拿不出話來圓謊,又都覺得傷心。郭家來提親,周家傷心,郭家不來,周家更是傷心。
再停上兩天……。只聽到郭家訂親的消息滿天飛,郭家送出什么,汪家和曹家又回了什么,鳳鸞不敢出門,只在房里憂愁。
又過了一個月,長平敲響周家的大門,面對來安不客氣的問話:“你是誰?”長平彬彬有禮的道:“奉郭公子命,來接周姑娘過去說話。”
來安眼珠子瞪到長平面上,長平一動不動任他看著,笑容不改:“我接周姑娘過府說話。”大門后面響起腳步聲,蘭枝走到這里聽到,拔腿就往里面跑。
片刻鳳鸞就出來,她面色漲得通紅,有恨郭樸來得晚的意思,也有恨自己焦急在等待。只是一身舊衣就出來,鳳鸞等得連衣服都不想換。
長平看著不像,小心提醒:“姑娘天氣冷,您是不是加件衣服。”鳳鸞板著臉:“我不冷。”出門見有小轎,鳳鸞坐到轎里,才突然又想落淚。
郭家門前下了轎,鳳鸞才覺得自己造次。還要見郭夫人,還要見郭老爺子,這一身舊衣他們只怕要說失禮。
好在沒有見到他,徑直到郭樸房外。長平回話:“周姑娘來了。”郭樸熟悉的嘶啞嗓音傳出來:“進來。”
鳳鸞賭氣一般一甩簾子進去,來到床前悲從中來,嗚嗚哭起來。
郭樸愕然,又輕聲道:“不就是等兩天。”鳳鸞不理他,一個人痛快地哭了一場。郭樸皺眉聽著,直到鳳鸞哭得差不多,才道:“不必哭,給你辦嫁妝,所以去遲了。”
“我家里出得起什么,就賠什么來!”鳳鸞恨得不行,這床上要不是個病人,一定罵他一頓。她忿忿地回著話:“我就是個窮姑娘!”
這話如石沉大海,說出來郭樸閉目沒有回應。停上盞茶時分,鳳鸞不安地問:“難道不是?”郭樸淡淡道:“再對你說一次,你不要這樣對我說話!”再冷冷道:“回去吧!”
鳳鸞尷尬在當地,噎得胸口悶悶的,重新揣著小心問道:“你找我說什么?”郭樸睜開眼對她冷笑:“我以為你不想聽!”
說過再次閉上眼睛,是靜靜入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