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姓水，你就叫我水小姐吧。”翡翠窘到極致，索性也不顧風度了。不過，這丫頭原本也就沒有什么風度可言。模樣長得還算端正，做起事來迷迷糊糊笨手笨腳，腦子里還少根筋。
水樂樂埋首苦笑，她怎就攤上了這么個丫鬟！
今天的溴事，全是她害的。該死的水翡翠！
“姓水？”男子微微凝眉。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所謂伊人，在水之俟。
水氏應該是個不錯的姓氏。在他的思悟中，姓水的女子，縱然沒有天香國色的姿容，也總該有嫵媚似水的柔情吧。奈何這水姓的小姐……如此不堪？
思及姓氏，水樂樂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她原本有一個非常淑女的名字，叫做“上官茹”。十三歲那年，她要求隨母妃姓。于是，上官郡主搖身一變，成了水郡主。她自取其名——水樂樂。
她要更名換姓，并非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預謀。
很小的時候，她便開始覬覦母妃姓氏中的那一“水”字。不為什么，只因她知道的第一個成語——水性揚花。
她喜歡環繞星月島的浩瀚海水，喜歡吃杏干，喜歡楊柳，喜歡三色堇花。
海水，杏干，楊柳，三色堇花。這，便是兒時她對“水性揚花”四個字的理解。
十二歲的那年，有刺客潛入宮中行刺，在宮中侍衛的圍追堵截下，有一刺客潛入了她的寢宮。燭光下，她正在湯池中洗浴身子，目視著一襲黑衣的刺客撩紗而入。
那刺客像是受了重傷，剛入湯池岸時，便昏迷倒地。她披上輕紗驚恐地上了池岸，正想喚人過來，卻在無意間瞥見這刺客的俊朗面容。
她毫不遲疑地改變了主意。
這是她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
讓她氣惱的是，他在傷愈后竟然不辭而別。
正憧憬著的美好愛情就這么夭折了。
半年后，她偷偷溜出了宮殿，在異地大張旗鼓地比武招親。
老天垂憐，來應招的男子一個比一個英俊瀟灑。本來，武藝在她看來都是其次，她要的是，一個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這些男子中，有的笑如春風溫文爾雅，有的優雅高貴儒雅大度，有的冷竣深沉男性魅力十足。
這，實在是難以取舍。在她的遲疑下，比武終是無法進行下去。
權衡了三日，她終于在擂臺上羞羞答答地說出了她心中早有的想法。她說，要不，我把你們全都招來做夫婿？
男子們看她嬌俏年幼，在怒發沖冠的情況下，還是沒有難為她。只送了她四個字——水性揚花！
適才知道，水性揚花原來是這么個解釋法。
她心傷地坐在擂臺上，并非心傷她得了這么說辭，只遺憾這么多的俊男全都成了過眼云煙。
她抱著俊男們送她的“水性揚花”禮物回了宮殿。
她沒有因為“水性揚花”四個字而氣惱。真是，貪戀美男是人之常情嘛，誰不喜歡美的事物？皇上坐擁三千佳麗，我一個郡主怎么就不能有三百郡馬？誰叫你們都長得那么秀色可餐！
她本性便色，實在是難改。今日在這府中恍惚見一氣宇軒昂的背影，便又心癢難耐，雙腳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誰知，瞥見了人家正上演“春宮戲”。偷窺未遂還被逮了個正著。
嗚嗚，慘兮！
沒有之前的溴事，現在她也大可擺足郡主的架子，來欣賞面前的俊邪男子。唉，可惜，今兒個又失算了。
接下來，如何個收場法？
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抬出自己的名號的。那樣，丟臉可就丟大了，日后，她還如何在這大元的國境里混下去？
“你都看到了什么？”男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我什么也沒有看見。”翡翠底氣不足地撐著。
“是么？”他冷笑著，“你說，我該怎么處治你們兩個？”
什么，處治我？你雖是一王爺，我水樂樂也是一郡主；我雖是一郡主，身份實與公主無異。我的父王是權傾天下的恭親王，我的哥哥是手攬皇權的砷親王，我的祖母是當今的太皇太后。就算我要受處治，也輪不上你！
真是可恨，想在心里，氣在心里，卻又發作不得。
看你這王府還挺氣派的，想必是朝廷中一備受器重的王爺。宰相肚里能撐船，你的權位不比宰相低，怎么心胸就這樣狹窄？
罷了，就算你貌比潘安，本郡主也不會為你而想入非非了。蹭衣袖的瞬間，水樂樂順便將在茅房里沾上土灰的手不著痕跡地撫過臉上。
男子懶懶地道：“這樣吧，小姐可以回去，丫鬟先留在本王的府中。小姐的錯，丫鬟頂著。”
水樂樂微微抬頭，說道：“我家小姐喜歡一人做事一人當。”
“哦？”男子的眼眸微斜了水樂樂一下，很快地便又收回了余光。
真是什么樣的小姐，便有什么樣的丫鬟！小姐貌陋無才、口吃呆笨，丫鬟衣衫不整、灰頭土臉。
還是快些打發了這兩女的吧，省得看到就心煩。
“水小姐，你可以回去了，你的丫鬟，本王先扣下。回家傳訊讓你的父親來此登門謝罪，順便帶走這丫鬟。”
讓我的父親來給你登門謝罪？
呵，等著吧你！
水樂樂抽泣道：“王爺，你有所不知，在水府中，小姐責罵我，老爺虐待我。老爺是絕不會為了領走我這一丫鬟，而來登門給您道歉的。您扣留我，起不到絲毫的作用。不如留下我家小姐吧，讓我回府去給老爺傳訊。老爺一向疼愛我家小姐，是絕不會棄小姐于不顧的。”
得了，小姐雖然貌陋，看起來總比這丫鬟要干凈得多。也好，省得我看到她這一灰頭和土臉！
他是一個對生活極其講究的人，追求品位和格調。即使云游天下的時候，也要隨身攜帶他的樂師和琴具。他付極高的價錢，也要購買優雅的仆人。像這樣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丫鬟，還是不見為妙。
“好了，丫鬟速回府去給你家老爺傳訊。小姐嘛。”他煩悶地言道，“交給府中的媽媽，讓她學一點規矩。”
“謝王爺開恩。”水樂樂裝作感激涕零的樣子。
啊，終于又重見天日了！
出府門的時候，水樂樂忍不住綻露笑靨。
舒心地在集市上閑逛，無意間看到鐵林鐵年兩侍衛倉皇地找尋她，適才的壞心情便一掃而光了。
“哎，你們給我站住！”見鐵林鐵年分明已看到了自己，卻又移開了目光，水樂樂怒氣沖沖地叫道。
“姑娘，你是在叫我們……？”兩侍衛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認識的訊息。
水樂樂氣道：“我是你們的郡主！”
“郡主？”兩侍衛辨認了一番，跪地請罪道：“屬下該死，剛才真沒認出郡主來。”
“沒認出？”水樂樂疑惑了半響，看了看自己穿戴不整的侍女裝，又撫了下面容上的土灰，方才醒悟多來。“不怪你們，起來吧。”
“謝郡主。”
身后跟了兩鐵騎軍中的高手，水樂樂突地感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心情莫名地舒暢起來。
“郡主，你為何這身裝扮，翡翠那丫頭呢？”
水樂樂壞壞地笑著，“那丫頭犯了點小錯，我想讓她吃點苦頭。先回行宮吧，我要沐浴更衣。”
這滿身的茅房味實在是令人窒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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