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雅下了公車,緩步走向公路邊不遠處的墓園,這里是S市最大的西郊墓園。千雅的爸爸媽媽,就安葬在這里。
把懷里的康乃馨擺在墓前。“爸爸,媽媽,雅雅來看你了……”千雅跪在父母的墳前,拜了三拜后,屈膝坐在墓前,靜靜的打量著合葬碑上父母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女一臉和煦的笑容,卻讓千雅瞬間熱淚滿眶。“爸!媽!”千雅輕輕煽動了一下長而卷曲的睫毛,兩行清淚就順著她白玉般的小臉,緩緩滑落。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哇!……”千雅哇的一聲就痛哭出聲,邊哭邊喃喃道:“媽媽,媽媽……雅雅對不起您,哇哇!媽媽,我懷孕了,懷了一個連長相身世都不知的男人的孩子……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您曾說過,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對父母的賜予,每一個小生命都應該在父母的期待……期待和愛護下,嗚……來,來到這個世界……但是,媽媽!哇哇……我卻是為了、為了錢……甚至是為了配對千淑的骨髓,才期待……他的到來……嗚嗚!媽,媽媽!對不起,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孩子!媽媽……”
千雅的雙眼已經被淚水遮住了視線,喉間的苦澀讓她斷斷續續的話,無法繼續。千雅撲倒在父母的墓碑上,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
伴隨著千雅嘶啞的哭聲,風呼呼的從墓園里低空掠過,吹得旁邊的樹木嘩啦啦直響。下午三點的秋陽,雖然不明亮卻還算溫暖。但是今天的風很大,偌大的墓園里,除了一座座小小的墓室之外,就只有一些低矮的青松。
不算溫柔的秋風,似乎一雙無形的手,耐心的反復擦干千雅臉上不斷浸濕的淚水。也不知哭了多久,千雅的嗓子已經嘶啞疼痛。她似乎要將這一年多來的不幸和對未來的迷茫,全部哭出來。
當千雅的哭聲終于漸漸止住的時候,她已經累得靠在父母的墓碑上睡著了。
“冷……”千雅低喃一聲,淡薄的身體在夜風中瑟縮了一下,千雅有點迷糊的抬起朦朧的雙眼,看了看昏暗的四周,隨即才驀然驚醒。
墓園里每個二十余米,就設有一個燈柱,燈光雖然昏暗,但是也足夠照明之用。千雅被凍醒時,天色已經濃黑如墨。濃厚的夜色,伴著凄凄夜風,墓園里有種神秘幽遠又冰冷的味道。
千雅不由得貼緊了父母的墓碑,她有點瑟縮的四下看了眼,才艱難的伸展著早已麻木的雙腿,又微微活動了下雙臂。千雅抬起手腕,看了看表:8:45已經將近九點了,難怪天色這么黑。
活動完手腳,千雅扶著墓碑剛想站起身,墓園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千雅倏然一驚,本來就酥麻的雙腿一軟,又跌坐在地上。
在千雅驚魂未定之際,腳步聲在寂靜昏暗的墓園里,逐漸清晰了起來。這……千雅的胸口開始砰砰亂跳,聽腳步聲的方向,好像是朝她走過來的!
雖然她不是膽小的女孩,也從未因為鬼神的問題而在黑夜里害怕過……但是這里是墓園啊!四周凄凄的夜色和涼涼的夜風,都令千雅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千雅小姐……千雅小姐……”伴隨著漸漸清晰的腳步聲,夜風中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隱約的呼喊著千雅的名字。
“誰……誰,誰在那邊……”千雅的聲音有點顫抖,她忍著心底的恐懼,扶著墓碑慢慢站起身。千雅的右手,緊緊握著墓碑一角,她探頭朝腳步聲的方向看去,遠處有兩個模糊的身影正快步朝她走來。
看著在昏黃的路燈下,地上拖得長長的兩個影子,千雅暗自舒了一口氣。
“千雅小姐!”正是方才遠遠呼喊千雅的男聲。千雅已經看清了聲音的主人……守墓的大爺。而在大爺身邊的那個高挑身影,卻讓千雅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蕭……蕭彥?”千雅睜大眼睛看著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張風流俊俏的臉……不是蕭彥是誰!
“你不是下午就飛米蘭了?”千雅有點愣愣的說:“怎么忽然來西郊掃墓?半夜掃墓?”
“噗嗤!”蕭彥似乎有點不習慣千雅傻愣愣的樣子,他輕笑道:“千雅小姐,我來找你的!”
“啊?啊!找我?”千雅站直身子,昂頭看著蕭彥飛揚的桃花眼:“你……你找我?”
“走吧!”蕭彥沖千雅一側頭,“先離開這里再說。”
千雅詫異的點點頭,與守墓大爺打了聲招呼后,隨著蕭彥先離開了墓園。蕭彥的車挺在墓園門口,他站在車門旁,偏著俊臉笑盈盈的示意千雅上車。
對上他邪魅飛揚的桃花眼,千雅心里忽然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她忍著滿肚子的疑惑,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千雅小姐……”
“叫我徐千雅,或者千雅!”
“……好的!千雅,你還沒有吃晚飯吧?”蕭彥咧嘴一笑:“先去吃點東西,我們再聊,嗯?”
千雅張了張小嘴,在蕭彥笑盈盈的目光下,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千雅,我想你比較喜歡吃中餐……”蕭彥停好車,替千雅打開車門。千雅下了車,扭頭才發現這是劉瀟曾帶她來吃過一次晚飯的川菜館。
在這個館子里,她認識了藍宇辰,蕭彥還有沈嬌妍。沖蕭彥柔柔一笑,千雅的聲音有點嘶啞:“是的。謝謝!”
剛踏出一步,千雅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幸好蕭彥眼疾手快的攙住了她。
“千雅!”蕭彥扶著她的手臂,輕聲道:“你不舒服?”千雅就著他的手臂的力量,站穩了身子,搖頭輕笑道:“不是。可能是下午在墓園睡得太久了,有點著涼……身體有點兒虛弱吧。沒事,一會就好了!”
蕭彥點點頭,扶著她走進了餐廳。
翻開菜單,千雅才想起自己一整天,就早餐那會吃了點東西,然后一天下來肚子都是空空如野。
“怎么菜單上的菜譜看起來都是麻辣口味的呢?”蕭彥邊翻著菜單邊嘀咕道:“不知道孕……”他忽然想起千雅還不知他的身份,猛然間止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蕭大少?”千雅聽得蕭彥的輕聲嘀咕,詫異的抬眼看向他。蕭彥搖頭一笑,對千雅說:“千雅,晚上的菜單由我來決定吧?”
“嗯?”雖然有點奇怪,千雅還是溫順的笑笑,點頭答應了。蕭彥沖她露齒一笑,才對一旁的服務員說:“一個松茸雞湯,一個清蒸鱖魚,一個佛手排骨……要清淡點口味的,一個芋頭扣肉……嗯,甜點來一個鮮果銀耳。”
“是,您請稍等!”
侍者退下后,千雅詫異的說:“蕭大少,你的口味這么清淡?那,你干嘛來川菜館啊?”
蕭彥一怔,隨即挑了眉輕笑道:“我本來……以前口味比較重,這段時間忽然想吃點清淡的!怎么?剛才點的菜……不合你的口味?”
千雅淡淡笑道:“不,我只是有點奇怪而已……你別介意啊!我不挑食的,你點的菜很多我也喜歡吃!”
“呵呵……那就好!”
千雅點頭輕輕一笑,就低頭喝起茶來。經過剛才的“墓園驚魂”,千雅坐在溫暖的、充滿飯香味的館子里時,才慢慢回過神來。
但是清醒過來后,她就不知該如何面對蕭彥了。她和蕭彥只不過見過寥寥幾次面,相互間也只有一兩句話的交流而已。今天蕭彥忽然出現在墓園,把她接回了市里,千雅至今有點摸不著頭腦。
“千雅?千雅……”
“啊?”聽到蕭彥的輕聲呼喚,她趕緊抬頭看向他。蕭彥對上千雅錯愕的雙眼,失笑一聲道:“吃飯了!”
“啊?哦!不好意思……”千雅轉眸之際,才看見已經擺滿了一桌的菜肴,蕭彥不知何時已經盛好一碗雞湯擺在自己面前,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千雅臉上微微發熱,她沖蕭彥不好意思笑道:“對不起!謝謝!”
“快點吃……別跟我客氣,嗯?”
“嗯!”
“不多吃點?”蕭彥看著桌上還剩下三分之二的菜肴,他的目光快速的滑過千雅平坦的小腹,似乎有點擔心的說:“千雅,你也吃得太少了,這樣會營養不良的。”
千雅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微笑道:“呵呵,沒事。平常我很能吃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蕭彥邪魅的桃花眼閃爍了一下,他沒有再勸千雅多吃,刷卡付賬后,他帶著千雅離開了餐廳。
上了車之后,千雅沒有開口說話,今天晚上與蕭彥相處的短短三個小時里,她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發呆。蕭彥也沒有計較,千雅身上的安全帶,都是蕭彥替她系上的。
看著愣愣出神的女孩,蕭彥沒有打擾她,只是把車開往玫瑰園的方向。
“蕭大少,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千雅站在樓下,愣愣的看著蕭彥。她一路上半個多小時,都在發呆,直到蕭彥喊她下車,這丫頭才驚覺蕭彥已經把她送回了玫瑰園。
蕭彥只是輕笑一聲,并沒有多做解釋,他向千雅伸出了右手:“來……”
“不,謝謝你!”千雅低頭一笑:“我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又不是病人……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再見……”低頭往前走出幾步的千雅,忽然察覺蕭彥還跟在她身邊,詫異的轉頭看向他:“蕭大少,你不回家?”
“我也住這里。”蕭彥勾唇,輕笑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發現,我們是鄰居……我住你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