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雅驀然轉頭看向劉瀟,可劉瀟卻沒有看她,只直視著對面的楊柳,認真的說:“媽媽,若我想和小雅結婚,你和爸爸會同意么?”
楊柳理所當然的點頭道:“我們當然會同意!就算你不想結婚,我和你爸爸,也絕對不會答應的。現在的未婚媽媽有多辛苦,媽媽非常了解。何況,我和你爸爸,絕對不會允許劉家的孫子,在單親家庭中長大!”
楊柳對劉瀟一通數落后,她轉而對呆楞的千雅說:“千雅,你只管養還身子,別擔心!我們劉家,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劉媽媽,我不是……”
“小雅!”劉瀟驀然打斷了千雅的話,他緊緊握著千雅的小手,他的掌心灼熱得都微微冒汗了。他拽著千雅就站起了身,對楊柳匆匆說了句:“媽媽,我和小雅有點意見不統一,我們需要單獨談一談。您先回家,晚上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劉瀟匆匆說完,沒等楊柳的回話,就拉著千雅疾步走出了餐廳。自從千雅懷孕以來,劉瀟還從來沒有拉著她走得這么急這么快!甚至于,千雅認識他也快有兩年了,她從來不知道他還會緊張得連手心都冒汗。
千雅低垂著頭,任由劉瀟將自己拉進了醫院后花園的竹林深處。這里很安靜,通常只有早上,才會有住院的病人和家屬偶爾來散散步。其他時間,這片竹林,一般是空無一人。
劉瀟在一排翠竹前站定腳步,他轉身面對著千雅,低頭看著低垂著小臉的她,也不開口說話。千雅不需抬眼,就感覺到劉瀟灼灼的目光,她的小臉慢慢的熱了起來,心口再也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得飛快。
“小雅,你,愿意嗎?愿意嫁給我嗎?”劉瀟的聲音也有點不受控制的顫抖,他松開一直握著千雅的右手,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輕輕扳著她的肩膀,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千雅輕輕咬了咬下唇,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盡量的平穩:“劉瀟哥哥,你知道的,我,我不能。”她只看了劉瀟一眼,就將目光垂下,落到自己的小腹上,聲音極輕微的說:“我怎么能在懷了別人的孩子之后,才說愿意嫁給你……”
千雅的后半句話聲音非常輕柔,但是劉瀟卻聽得清清楚楚,他驀然閃過一抹狂喜,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若沒有孩子的事情,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嫁給我?
“不!小雅,我不介意!真的,我不介意!只要你愿意,合約的事情我來解決!”劉瀟因為過于緊張和激動,白皙的俊臉已經微微泛紅。他緊緊的鎖著千雅的雙眸,生怕自己眨動一下眼睛,就錯過她眼里的決定。
千雅終于昂頭,靜靜的凝視著劉瀟。她明媚的大眼里,似乎有一圈淡淡的水霧在彌漫,讓她漆黑如玉的瞳孔,是異樣的璀璨和純凈。她先是輕輕搖了搖頭,嘴唇剛動了動,劉瀟扶著她肩膀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驀然輕喝道:“小雅!不要急著拒絕我,嗯?一個晚上!小雅,考慮一個晚上再答復我,好嗎?”
劉瀟語氣里濃濃的哀求,讓千雅眼中的霧氣瞬間就匯聚成兩行清淚,她緩緩點頭,哽咽的說:“嗯,我知道了,劉瀟哥哥。”劉瀟小心翼翼的將右手伸向她的小臉,大拇指輕輕觸碰她的臉頰,輕輕拭去她晶瑩的淚珠。
“小雅,孩子的事情和我家里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你只需要認真的確定自己的心意,確實是否愿意讓我來照顧你、照顧千淑!嗯?明白么?”
他的語氣,竟然是千雅不敢想象的溫柔和深情。千雅哽咽著點點頭,她將腦袋輕輕抵在劉瀟的胸膛,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無法看見自己已經泉涌而下的淚水。劉瀟從她輕輕顫動的肩膀,就知道她在無聲的哭泣。他并沒有開口,只輕輕的擁抱著她,由著她的淚水,將自己胸前的襯衣慢慢浸濕。
“劉瀟哥哥,我想自己回去。”千雅的目光有一抹揮不去的憂郁,卻一如既往的堅定。劉瀟只得點點頭:“嗯,那我送你到公車站。”
下午三點左右,千淑就清醒了。但是中午忽然發生的事情,把千雅準備對千淑坦白懷孕的事情,不得不延遲。在陪千淑的兩個小時里,她第一次接連走神了好幾次。千淑看起來像是有點神經大條,事實上她卻異常的敏感。尤其在她生病住院之后,哪怕千雅一個眼神不對,她都能立刻察覺出什么來。
不過,今天下午,面對千雅的反常,千淑卻乖巧的沒有開口詢問。她只輕輕的抱著千雅的手,安靜的聽著千雅有點思緒不連貫的閑話。
照例是等千淑再次沉睡后,千雅才走出了醫院。這時已經接近下午六點,劉瀟也到下班的時間了。千雅拒絕劉瀟送她,倒不是因為中午的求婚而害羞之類的,她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好好安靜一下。
千雅對劉瀟的感情,復雜得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或說她根本就不敢去深思。她面對劉瀟的時候,會感覺到異常的安全、信任、依賴。偶爾也會有小小的臉紅,也曾因為他疑似深情的眼神,而心跳加快。同時她又很清楚,自己對劉瀟,卻從來沒有過怦然心動的感覺。
千雅對劉瀟的感情,或許更像花季少女,把自己對愛情美好的憧憬和夢想,寄托在一個身上有父親的影子、像大哥哥一樣照顧、愛護著自己的俊朗男生的身上。這樣一種感情,其實并不需要對方的回應,也不希望被對方發覺。她只是偷偷的,把他當成一個可以裝載夢想、憧憬愛情的秘密花園。
這個花園可以裝載,可以五顏六色絢爛美麗,可以滿園春色鮮花怒放,卻不會輕易對別人泄露。它安全、甜蜜又充滿了夢想,是甜甜的、純純的,只屬于花季少女私密的、獨特的、浪漫的味道。
當她與蕭家簽訂代理孕母的協議后,這些再多的憧憬和夢幻,全部被她立即揮劍斬斷。那份合約,買去的不僅是她的身體、將來的孩子……她所有的夢想,尤其是對于愛情的憧憬,都隨著合約的簽訂,悄然沉默。
盡管不敢對他再存有任何旖思,但是在她心里,劉瀟依舊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
一年多以前,千淑剛進入中心醫院接受治療時,第一個主治醫生其實并不是劉瀟。千雅還清楚的記得,她們姐妹倆第一次初見劉瀟,是一年零七個月前的那一天。
那天,是千淑進入中心醫院,接受化療的第四個月月初的日子。短短三個月的醫藥費和住院費,就花光了千雅父母留下的十萬元賠償金。化療的費用一般是一個季度一付清,在第四個月初時,就要交付該季度的所有醫藥費,醫院才會對病人用藥并輔助各種治療等等。
當時僅一個季度的化療費用,就高達五、六萬人民幣,那十萬塊和千雅這幾個月打工賺來的錢,全部交給了醫院,還欠下醫院好幾萬塊藥費和住院費用。若不是醫院同情她們姐妹的遭遇,對她們熱別照顧,在第三個月初,千淑就會因欠費被停藥了。
所以,第四個月初時,千雅面對的,就是賒欠的藥費加上所需付清的本季度醫藥費,一共是二十余萬元人民幣。面對這么一大筆費用,千雅真的有種已經步入世界末日的感覺。就是在她們姐妹倆走投無路時,素未謀面的劉瀟,卻對她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劉瀟是偶然機會之下,得知了這對雙胞胎姐妹的遭遇。他不但替千淑申請了緩期繳納費用的特例,醫院還答應對千淑的所有費用,都打個很低的折扣。這才暫時緩解了千雅的困境,千淑也得以繼續在中心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從那以后,劉瀟就成了千淑的主治醫生。
往事一幕幕,雖然幾百個日夜過去了,但千雅每次回想起來,卻覺得就像夢醒前才發生過一般。她從來不曾忘記過劉瀟對她們的好,若是沒有他,或許千淑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遠離了她……
千雅在花田站下了公車,她低垂著頭,緩緩漫步在玫瑰花田的小道上。她從來不敢認真去想過,劉瀟是否會喜歡她之類的問題。而今天,劉瀟竟然深情的看著她,親口對她求婚!
千雅覺得自己的思緒,像被扯亂的線團一般,混亂得令她的腦袋,有點隱隱的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