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少爺,您回來了?”王媽捧著一大碗湯從廚房走向餐廳,抬頭就看見走進客廳的蕭彥。
“嗯,晚飯準備好了?”蕭眼的聲音和語氣很正常,但是兩人貌似客氣實際上甚是熟稔的打招呼,聽在千雅耳朵里卻是別樣的諷刺。包括方芳在內,原來他們都知道蕭彥的真實身份!原來他們都是看戲的人!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個人傻乎乎的在演戲給別人看!
“千雅,今天睡到幾點起來的?嗯?怎么不說話?你在干嘛呢?”蕭彥的聲音,隨著他沉穩的腳步聲傳到千雅耳朵里時,他的人已經停在了千雅身前。蕭彥緩緩蹲下身子,歪著頭側臉看著緊緊縮成一團、將整個臉都埋在自己膝蓋間的千雅。
他伸出的手剛觸及千雅的頭發,才發現她的身體在狠狠的顫抖。蕭彥低垂的眸光一閃,他輕輕放在千雅頭頂的手猶豫了一秒鐘,最后他的大手還是一沉,穩穩的覆蓋在千雅的頭發上。
頭頂忽然傳來的溫熱,卻讓千雅狠狠打了寒戰。她受驚似的驚跳起來,慌亂的低垂著頭越過蕭彥半蹲著的身體,跑向了臥室。蕭彥被她忽然躍起的身體狠狠撞擊了一下,腳下一個不穩,就側身倒在了沙發上。
她怎么了?雖然角度不對,但是蕭彥還是隱約看見了千雅低垂的臉上縱橫的淚跡,以及她似乎已經紅腫的雙眼。蕭彥伸展著長腿,剛在沙發上坐穩,就聽見千雅的房間傳來“碰”的一聲巨響,蕭彥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她在發脾氣?是在向我使性子呢?蕭彥心里的詫異和疑惑,幾乎瞬間就轉變成怒氣。但是,他的怒火剛剛出現在他的腦海里時,一個緊接著閃現的念頭卻嚇了他一跳。
難道是她,知道了上午的事情?蕭彥的表情忽然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但是,隨即他就暗自搖頭,若是劉瀟還想努力,不愿放棄的話,他就不會傻得將真相告訴她……那,她這又是為何?
王媽似乎也發現了千雅的異常,她有點忐忑的站在餐廳的門口,向客廳的蕭彥和千雅緊閉的臥室門不停的張望著。
“千雅,你到底是怎么了?開一下門好么?”蕭彥站在她的門口,輕輕敲了敲房門,他凝神一聽,卻沒有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
“千雅,你再不開門,我就要從隔壁的陽臺翻進你的房間嘍!”
蕭彥半開玩笑半威脅的話,似乎起到了效果。過了一會,千雅就低頭打開了房門,靜靜的站在蕭彥身前,她低低的嗓音有一絲沙啞:“下午我回來的時候,千淑還沒有醒,醫生說她今天的狀況不好,今天可能不會清醒了……我,對不起。”
千雅的聲音雖然很輕,還帶著濃濃的鼻音,但是卻讓蕭彥暗自松了一口氣。以前,對于自己和千雅之間的事情,蕭彥一直有種隨意而無所謂的心態。但是此刻,當他暗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他驚覺自己竟然害怕千雅知道6811房間的男人是自己!
他接近千雅,固然是因為開始的好奇,和后來逐漸產生的好感,但是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蕭彥雖然沒有坦白但是也沒有想過要刻意隱瞞。
比如,他直接住到玫瑰園,他經常到這邊來陪她吃飯,帶她逛孕婦商場,陪她去做產檢,陪她一起去上媽媽教室的課……但是,今天和劉瀟打了一架后,他面對千雅時,忽然有點心虛而慌亂。
蕭彥只輕輕對千雅點點頭,沒有開口說話,就靜默了下來。千雅似乎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只低著頭,與他相對而站了幾分鐘,才再度開口道:“蕭大少,我們去吃飯吧,一會菜要涼了。”
說完,她低垂著臉,走向了餐廳。
王媽也沒有說話,只殷勤的替他們盛湯和布菜。蕭彥今天的話出奇的少,千雅偶爾抬頭夾菜時,目光隱約地從他的臉上掠過,但她似乎沒有看見蕭彥臉上的青腫。除了她紅腫的雙眼外,她的表情一切如常。
倒是王媽,從蕭彥一進門,就發現了他臉上的傷,但是苦于沒有機會詢問,只得頻頻將擔憂的目光投向他的臉。
晚飯雖然沉悶,但是還算順利。千雅吃完第二碗飯,就放下了碗筷。
“我有點不舒服,想先睡一會。王媽,待會你幫蕭大少擦點消炎的藥水。我先回房了,蕭大少你慢用。”蕭彥趕緊咽下嘴里的飯菜,他放下筷子站了起來,看著千雅說:“千雅,我想跟談一談。”
千雅終于抬頭直視著他,她淺淺一笑,有點虛弱的說:“蕭大少,從昨天到現在,我才睡了兩個小時。讓我歇會,好么?”千雅語氣中的軟弱,令蕭彥情不自禁的點頭:“好的,那你先睡吧。明天,我們……”
“明天一整天我都沒有空!”千雅疲憊的雙眼,忽然閃過一抹嬌羞和期待,但是她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轉身走進了臥室。蕭彥下意識的想跟上千雅的腳步,卻只能迎面碰上緊閉的房門。
她……蕭彥的腦海里還浮現著千雅那一低頭的嬌羞,他心里忽然有點緊張而不安。難道說,劉瀟連合約沒談成的事情,都沒有告訴她?那劉瀟是什么意思?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跟千雅結婚?蕭彥輕輕倚在她的門邊,低垂著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媽,爸爸,明天我和小雅決定去公證結婚。”劉瀟語氣平靜的朝對面的父母說。劉學敏舉著茶杯的手一頓,楊柳已經驚怒的站了起來,顫抖的指著兒子,聲音都氣得有點哆嗦:“公證結婚?劉瀟!你簡直混賬!”
“劉瀟,你不能這么任性。”劉學敏放下茶杯,透過鏡片,他沉靜的看著兒子,低聲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是蕭家的,而且蕭家已經對我們明確表態,非要那孩子不可!這種情況下,無論孩子是否生下來,或者生下來之后孩子會跟著誰,你和那個女孩,已經再不可能結婚了。”
“爸爸!為什么我們不能結婚?就因為她懷的是蕭家的孩子?”劉瀟的聲音有種隱忍的怒氣,但是他在極力壓制著自己,沉聲對父親說:“難道我娶了小雅,他蕭家就能將我們劉家如何了?就因為小雅替他們蕭家懷了一個孩子,我們連選擇幸福的權利都沒有了?這對我不公平!”
楊柳看著兒子眼里隱忍的怒火,她已經氣得渾身顫抖不已。她養育了二十九年的兒子,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不”的兒子!甚至于,連大聲一點對她說話都沒有過一次的兒子!現在看著他們的眼神,竟然是一臉的不滿和決絕的怒火。
楊柳覺得心里的怒火騰騰的直往上冒,她沖劉瀟低聲怒吼道:“公平?劉瀟,你覺得爸媽只顧著家業,沒有替你考慮是嗎?你這是在怪我們?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用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語氣和爸媽說話!”
劉瀟聽到母親傷心憤怒的聲音,他眼里閃過一抹愧疚。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改變自己堅決要和千雅結婚的念頭,他緩和了表情,低聲對母親說:“媽媽,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明白,若是我和小雅結婚,他們蕭家,能奈我何!”
“如果你堅持要娶那個女孩,爸媽也沒有辦法阻止你。”劉學敏在妻子之前搶先開口,他的聲音含著一抹無奈和疲憊,“劉瀟,雖然你一直不關心家族事業,但是你也該知道,無論是S市的中心醫院,還是國內的其余十二家醫院,包括美國和法國正準備籌建的另外幾家醫院,蕭家的股份都占了百分之三十!”
劉瀟眸光閃爍,他張口欲言,劉學敏已經繼續說:“雖然這些產業里,我們劉家都掌握著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股份,但是若蕭家一怒之下撤股,或者將股份惡意的全部拋售給某一股東……這么說你該明白了?我們劉家在民國以前,就是百年的中醫世家。到了民國以后,爺爺的曾爺爺,就開始經營醫院,經過一百多年的努力,才有了如今劉家這份產業!這是祖祖輩輩多少人的血汗啊!兒子,難道你想讓這份家業毀在爸爸的手上?”
劉學敏一番話,無異于千斤重擔,直直的壓到劉瀟身上。他沉著臉,靜默了下來。楊柳似乎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到兒子眼中的沉重和復雜,她心里一軟,柔聲道:“兒子,不是爸媽不理解你!也不是爸媽對千雅不滿……雖然,媽媽確實對她過去的事情無法釋懷,但是既然兒子喜歡,媽媽也曾下過決心,真心實意地去接受她!但是兒子,即使你為了她,跟爸媽斷絕了關系,脫離家族,只要蕭家仍心懷芥蒂,劉家就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雖然憑他們蕭家,還不至于將我們逼上絕路,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兒子,若真的出現那種結果,劉家的家業,起碼有三分之二,會毀在我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