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梅兒攙扶,她便不必擔心認不得路,認不得大夫人了。
走了一會兒,拐進靜怡院,梅兒上前求大夫人的婢女侍雪進去通稟大夫人,片刻后,侍雪出來請姜冬竹進去。
姜冬竹在梅兒的攙扶下進屋,看著堂上端坐的美婦,一身華服,頭戴數支珠寶首飾,十分華貴。許是錦衣玉食,加上保養得當,她那張臉依舊柔嫩有光澤,只除了眼角的細紋泄露出她年紀不小了。
姜冬竹暗暗算計著她的年齡,這位大夫人是百里家嫡長公子百里瑾的嫡母,百里瑾她見過,今年應有二十一二歲,如此算來,這位大夫人至少有四十余歲,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至少五歲。
瞧這大夫人的容貌,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也是個絕色傾城的美貌女子,怪不得能生出百里冰這般聞名天下的美人兒,和百里瑾那俊美的兒子。只是美人遲暮,照樣留不住夫丈夫的心,可見感情真是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她掩在袖里的小手不禁攥緊起來!
大夫人那雙美目閃著威嚴的目光看著姜冬竹,然后眼睛定在她頭上包扎的布條上。
姜冬竹暗暗咬牙,如今她身不由己,也只能違心地拜上她一拜了,當即屈膝下拜,“女兒見過母親。”
大夫人目光移動,落在她雙眼上,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一瞬即逝,露出慈祥的笑容,道:“霜兒免禮。”
“謝母親。”
“霜兒,你額角太陽穴是怎么回事?”
姜冬竹不知這位大夫人是否真心關心與己爭丈夫的妾氏所生的子女,但她倒底是百里門的當家主母,自己能否出府,全得倚仗著她點頭。
她既然這般問了,她自然得如實回答,手指撫上太陽穴,“哦,母親容稟,這傷……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太陽穴被撞,胡大夫說這是致命的傷,不知為何女兒竟然未死,反而脈象極穩,只是腦子有些糊涂了,竟不知這太陽穴是因何被撞……只是醒來后,聽五妹自己說是她失手所致……”說著看向梅兒,淡淡地道:“當時梅兒在場,母親可向她詢問,或許她是知道的,只是女兒也不知她敢不敢說實話。”
大夫人極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見她面色平靜地站著,眼里沒往日的畏縮和躲閃,反而是一片淡然。
大夫人微微詫異,這丫頭是腦子被撞壞了,還是故作鎮定?她那利目在姜冬竹身上打量了片刻,目光移向梅兒,極具威嚴的吩咐著:“梅兒,你說,當時是怎么回事?只管說來,我為你家小姐作主。”
這丫頭那般說,分明是擺明了若她不給她作主,梅兒便絕不敢說出實情,這是逼著她這當家主母不得不在此事上擺些姿態為她撐腰作主了。想到此處,大夫人不禁再一次看向姜冬竹,輕笑道:“你這丫頭倒是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那梅兒看了姜冬竹一眼,緩緩跪下,道:“稟大夫人,當時四小姐在花院里遇上五小姐和四姨娘,被五小姐嘲諷村姑無知,四小姐不服,與五小姐爭執了兩句,然后五小姐……”她抬頭偷偷看了看大夫人,不敢說下去。
大夫人問道:“五小姐如何?”
“五小姐惱羞成怒,便狠推了四小姐一把,可能是因為四小姐未習過武,身體柔弱,竟被五小姐給推倒,摔在旁邊的假山上,誰知竟是那般巧,四小姐的太陽穴正好磕在假山的一塊石頭上,然后……然后四小姐就昏死過去,當時我們都嚇壞了,以為四小姐必是保不住命了的……”
“母親。”有些耳熟的嬌蠻聲音從門口傳進來,跟著一道身影閃進屋里。
姜冬竹回頭看去,卻是百里雨沖了進來。只見她正對著自己怒目而視,不屑地哼道:“想不到四姐竟為了這點小事,這么快便來背后告狀,幸虧我來向母親請罪,竟教我撞上了,否則還不知如何添油加醋的編排我呢。”
百里雨向大夫人福了一禮,道:“母親,雨兒失手推到四姐,令她太陽穴受傷,心下愧疚,便自己來請罪了。”絕口不提后來她與姜冬竹的沖突。
大夫人那雙利目盯著她道:“雨兒竟自己主動來請罪,這倒是稀奇了。”
姜冬竹面上依舊未露出絲毫笑容,在大夫人瞧來,她是因為太陽穴傷得太重,十分痛苦,故而才笑不出來,倒是因此十分寬容她。
“性命攸關,五妹竟認為是小事?”
百里雨偷偷看看大夫人,只見她一眼的不贊同,不由得咬唇低頭。
姜冬竹不理百里雨,轉向大夫人道:“母親,女兒并非來告狀的,只是女兒太陽穴巨痛之下,不知為何,竟非常想念外婆,便來請求母親允我出府去見一見外婆。”秀目黯下,輕嘆一聲:“恕女兒冒犯,女兒雖是父親的親生孩兒,在府內卻總被人……瞧不起,每每此時,女兒便會想起疼愛我的外婆,我想,或許正應了人窮則返本這句話吧。”說著她再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這般說,也是存了冒險的心思,雖然她侵占了百里府四小姐的身體,才不過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但從百里雨、四姨娘的口氣中便可猜測出,這位四小姐在府內絕對是被瞧不起的,是卑微的,否則,百里雨不敢對她那般打罵無禮,甚至還要打死她這四小姐,更不會受了這么重的傷,卻無人為她請個大夫,得嫡親的二小姐發話,才有大夫為她看傷。
她想,這大夫人不管是否真的關心四小姐這庶女,卻畢竟當家主母,便是為了百里門主的面子,表面上也斷不會允許門主的女兒被其他姐妹如此輕賤。
果然,大夫人聽聞此話后,臉色大變,不滿地轉向百里雨,聲音有些嚴厲:“雨兒說的什么話,你四姐并未向我告狀,是我瞧見她太陽穴上的傷,心疼她,便問了兩句,雨兒怎地竟說是你四姐編排你來著,再說,你四姐的傷若非你弄出來的,你何需來請罪?”
百里雨頓時語窒,咬著嘴唇,雙腮憋得通紅,半晌才吶吶地道:“母親教訓的是。”
大夫人這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道:“你害你四姐險些失了性命,若教你父親知道了,他絕不會輕饒你!”
百里雨嚇得花容失色,忙即跪地,道:“求母親饒恕,雨兒并非有意害四姐受傷,雨兒只是與四姐瘋鬧而已,不想一時失手,忘記四姐從未習過武,竟那般弱不禁風……母親,雨兒不敢扯謊,我真的只是輕輕推了她一下。”她這般說分明是在告訴大夫人,四姐受傷險些喪命不能怪她,只怪她自己太嬌弱。
大夫人哼了一聲:“你四姐未曾習武,身子嬌弱是眾所周知的事,你也不過學得幾招花拳繡腿竟這般沒有分寸!還有,我早就說過霜兒既然進了府,便是認祖歸宗了,就是我百里家的女兒,同你們并無區別,你怎能當面辱罵她村姑?”
姜冬竹聽大夫人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不能當面辱罵她是村姑,那么背后就可以說那位四小姐是村姑了么?百里霜在百里府這都過得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