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醒。”
濡軟的男聲在耳邊徘徊許久,靈樞從睡夢中醒來,揉揉眼睛,一張清秀的面孔近在咫尺。
片刻后她才認(rèn)出對方,不正是昨晚那熱心的書生么?她對他印象不錯,便微微一笑。
她睡眼惺忪,一笑之下慵懶而嫵媚,書生的面頰不禁泛起一陣微紅,起身拱手,禮貌道:“實(shí)在抱歉,小生本不愿打攪姑娘入睡,不過我們再不下車,又要被帶回劉陽郡,一個月的顛簸可就白受了。”
靈樞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覺車廂里只剩下他們二人。
外面倒是人聲鼎沸,靈樞伸手撩開車簾,車外人流涌動如潮,馬車已入西河郡城中。
“昨夜車夫一宿快馬加鞭的趕路,今早趁著城門一開就入了城,大家都各自辭行了。”書生解釋道。
靈樞點(diǎn)點(diǎn)頭,略作收拾一番,下了馬車。
提早下車的書生就像根玉蔥似地站在馬車邊上,似乎是在等她。
他立馬迎了上來,手中托著一封雪白的信箋雙手遞給靈樞:“婆婆和她的孫兒入城即趕去城中的藥坊,沒來得及與姑娘辭行,只托小生給姑娘留下了一封信。”
靈樞打開一看,信紙上面寫了一個地址,字跡竟十分清秀。
老婆婆居然識字?這在農(nóng)婦中可是少見至極!這老婆婆恐怕家世非常吧!
靈樞將信收入衣襟,道:“多謝公子。”
書生饒了饒頭,道:“姑娘昨夜究竟是用什么法子令人死而復(fù)生?”
靈樞抬起臉,見他滿臉的探尋,解釋道:“并非死而復(fù)生,孩子是被口腔內(nèi)的分泌物嗆到導(dǎo)致窒息,短暫性的心臟停止跳動,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上來說,只是短暫性休克,用你們的話來說,叫‘假死’,稱不上死亡。這世上哪有能起死回生的人?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法救治被閻王爺收去的人。”
宋青聽得一頭霧水,吶吶半晌,道:“不論如何,是姑娘將孩子救了回來,我們的眼睛都看到了。”
靈樞不置可否的笑笑。
“小生名叫宋青,還……還不知姑娘名諱?”
他的臉頰愈發(fā)紅潤,像是染了胭脂的少女,又像是天上的彩霞落在他的面上。
靈樞眼前一亮,這一路上一個月的同行,她竟未曾注意車上還坐了個這般秀氣的小生,玉面秀朗,像是古書里狐妖們最喜歡的玉面書生,秀氣的讓人心動,堪比女子。
她道:“我叫靈樞。”
“靈樞,是一本醫(yī)書的名字吧!可真是個美麗的名字……”
宋青反復(fù)念了幾遍,愈念愈覺得好聽,看著靈樞也愈發(fā)順眼,由衷贊道:“姑娘是女大夫,真少見,昨夜見姑娘診病救人時英姿勃發(fā),如在統(tǒng)帥千軍、帶兵打仗,讓人忍不住心生敬佩。”
靈樞難得被人夸,眨眨眼,勾起嘴唇笑了起來,雙目彎成一道月牙兒,煞是美麗。
宋青看得幾乎癡了:“姑娘要去哪里?”
“蘇府。”
“蘇府?姑娘要去給蘇府的人治病?”宋青反問了一句。
靈樞見他神色有異,問道:“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家?”
宋青略微放低聲音,誠懇道:“城中蘇姓只有一家。蘇家是西河郡最大的富商,麻煩事特別多,每年都要鬧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姑娘若非一定要吃那口飯,盡量還是不要招惹蘇家,若是治不好病反而得罪蘇家人,便是吃不了兜著走。”
大家族事多,很正常,她只是來治病,應(yīng)當(dāng)惹不到什么事。
靈樞道:“多謝提醒。”
宋青見她心意已決,皺眉道:“姑娘一定要去蘇家?若是姑娘缺銀子,小生可以……”
靈樞擺一擺手,她能領(lǐng)會宋青的好意,但是她不會平白受人恩惠。他把蘇家形容成龍?zhí)痘⒀ǎ炊雌鹚肫鹨惶骄烤沟暮闷嫘摹?/p>
“少爺、少爺!您總算回來了!”
氣喘吁吁地聲音在遠(yuǎn)處傳來,宋青回頭看了一眼,從他們打了個手勢,又與靈樞道:“姑娘可乘馬車去往蘇府,大約有一個時辰的車程,銀錢不超過三十文。小生的家仆前來迎接,得先告辭,靈姑娘,日后再見。”
“好。”
靈樞走到邊上的一架空馬車邊上,徑直跳上馬車:“車夫,送我去蘇府。”
宋青目送著馬車消失,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
馬車走了沒多久,靈樞就掏出三十文拋給車夫:“我朋友說了,三十文是最高價,我身上也就三十文,再多沒有了。”
車夫本還想狠狠宰上靈樞一刀,見她這么說,也就只有作罷,憤憤不平的駕著車在街道上飛奔。
一路從西河郡的主干道上招搖過市,蘇府就在西河郡的中釉線上,地理位置得天獨(dú)厚。靈樞趴在窗沿邊上新奇的望著西河郡的街道,高樓林立、鱗次櫛比,繁榮無比——西河郡是全國十三郡中排行前三的大郡,無論經(jīng)濟(jì)實(shí)力還是軍事實(shí)力都在周國首屈一指。
一個時辰后,馬車在蘇府大門前停下,靈樞跳下馬車,仰起臉來看著蘇府大門。
蘇府的大門涂著莊重的深紅色,在門口路過就會有馥郁的香氣撲面,香氣的源頭正是蘇府大門上懸掛著的門牌,隸書豪氣的書寫著“西河蘇府”四個字。
按姑姑的描述和這一路聽到的消息,蘇家極為闊綽,商業(yè)貫通七國,說做富可敵國也不為過。眼前這扇門和沉香木牌匾皆是五百年以上的產(chǎn)物,價值不菲,絕非普通人家用得起的玩意,想來她沒走錯地方。
靈樞快步走到蘇府門口。
兩個家丁立即從虛掩的門里沖出來,攔住她大喝:“什么人?敢擅闖蘇府!”
“我是你們府上請的大夫。”
靈樞連忙表明身份,高門大戶真不一樣,她還沒踏進(jìn)他們家門,就安了個擅闖的罪名給她。
家丁完全不信,大聲吼道:“我們府上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坐診,近日也未有人生病,你是哪來的小毛孩?快滾!蘇家不是你隨便能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