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離玉滿堂不遠,不到半個時辰,豪華大馬車在玉滿堂大門前停下。
靈樞獨自跳下馬車入內,將藥方遞給藥鋪的藥童:“按藥方抓十貼。”
藥童轉身去抓藥,靈樞閑著無聊,便觀察起玉滿堂來。
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玉滿堂的布置非常簡單,前面是候客、抓藥的廳堂,可容納三十人以上,柜臺后是密密麻麻的壁面藥柜,數(shù)目非常多,藥材數(shù)目十分可觀。再往后用珠簾隔開形成一道門,里面是給病人看病的地方,這是藥鋪最常見的布局。
碩大的廳堂里也沒有奢華的裝飾物,桌椅都是最稀松平常的木材,倒是有些奇珍異草制成的盆景有序擺放,既大方美觀,又用花香沖淡了濃郁的藥香,這店鋪還是花了些心思的。
靈樞不自覺想起關于玉滿堂主人的傳言,那是一個低調與神秘并存的人,從商多年無人知其底細,只知道他與蘇家老爺蘇云海關系匪淺,搶了蘇老爺?shù)纳猓K家人也不和他計較。如今在玉滿堂身臨其境,靈樞深感傳言不虛,這么大的藥鋪,坐落在地段最貴的城中,竟一點也不張揚。
在藥鋪里轉了一圈后,靈樞在正前方墻面上的一副題字邊上停駐。
那是用紅木框裱起的一副字,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大字。
懸壺濟世。
靈樞默默的望了那四個字許久,懸壺濟世,正是每一位大夫心中的崇高追求。她也曾激情滿滿,事到如今,卻被現(xiàn)實磨平了當初的激情,看病只為掙錢謀求生活,對世人的疾苦無動于衷,和濟世再也無關了。可是不知為何,看到這四個灑脫有力的字,她心中還是有些心潮澎湃。
“這是我們老板在玉滿堂開張之日親自提的字。我們老板最愛的就是這些風雅之事,寫字作畫、吟詩作對、撫琴弄蕭,光這四個字,可值不少錢。”
說話的是在柜臺里立著的一位白凈少年,他約么十七八歲,眉清目秀,身材高挑,頭上戴著一頂灰色的小氈帽,身上飄著好聞的藥香,張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靈樞,依稀有些青澀的痕跡。
靈樞一看見他就微瞇起了眼細細打量,玉滿堂的藥童竟也長的這樣標志。
藥童被她盯著,臉微微發(fā)燙起來,他手中拿著一張藥方,飛快地遞給靈樞:“小姐,我們不能給你抓藥。”
靈樞皺眉:“什么意思?”
藥童解釋道:“為了對病人負責,也為了玉滿堂的名聲,我們老板定下規(guī)矩,不接受非玉滿堂認證醫(yī)師的藥方。這張方子沒有醫(yī)師的落款和印鑒,所以我們不能給你抓藥。”
“什么狗屁規(guī)矩,難道這世上的大夫必須要你們玉滿堂的認可才能行醫(yī)?”
靈樞立即不爽的回敬了一句,真霸道,這種規(guī)矩讓她這樣無名的赤腳大夫如何過活?
“這也是為了病人的病能得到確切的治療,請小姐諒解。小姐若是要看病,可入內請大夫為您把脈問診,由我們坐診的大夫為您開方,我們鋪內的大夫都是貨真價實的名醫(yī)。”
藥童有點可憐兮兮的望著靈樞,心道:這位小姐看起來十分乖巧,穿著又如此貴氣,一看就非富即貴,張口卻是“狗屁”二字,實在讓他大跌眼鏡。
靈樞可不管他怎么想,鄙視的掃了他一眼,就算是個美人也不帶這樣欺負人的:“為了病人?你們是想壟斷市場吧,經(jīng)過你們認證的醫(yī)師是不是還要每年給你們交費年檢啊?”
“什么是壟斷?年檢?……醫(yī)師們每年是要向玉滿堂繳納一些費用,但是這些費用也是回饋百姓,給百姓布施藥膳所用。”藥童望著靈樞非常不快的模樣,又加了一句,“冒昧問一句,您是醫(yī)師?”
他問出口,自己卻都有些不信。醫(yī)師要與病人正面接觸,接觸的人魚龍混雜,故而姑娘家并不適宜從事這個職業(yè),古來著名的醫(yī)師都是男人。且這姑娘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身上還有點稚氣,他跟著大夫十年也還只是藥童,實在不敢相信她是大夫。
“我是個鄉(xiāng)野大夫,你可以叫我靈樞。”靈樞干脆的給出了答復。
藥童見她神情自若,知她所言非虛,不由暗暗吃驚,恭敬的拱手道:“小生徐靜,是玉滿堂的藥童,未察覺小姐是大夫,失敬失敬。既然小姐是大夫,不如來參加玉滿堂的考試,通過我們的考試之后,您四處行醫(yī)都有保證,也有資格參加將來的御考,指不定被選入京中,成為有品位的御醫(yī),前途無量……”
靈樞擺擺手,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我對功名利祿沒興趣。通過考試就能拿藥嗎?”
徐靜微微尷尬,點頭:“是,不過考試每年一次,集中在八月。”
現(xiàn)在才三月。靈樞道:“我急著給病人看病,等不及。你們里面不是有坐診的大夫嗎?你把我的方子拿給他看,他確認無誤再給我抓藥。至于考試,我日后我再補。”
徐靜為難:“這……沒有這樣的……”
靈樞咚咚咚敲了幾下他的柜臺:“如果因為你們玉滿堂不肯賣藥給我而導致我的病人病情加重,我一定砸爛你們的招牌。快去快去,小靜靜,把我的方子給你們大夫。”
徐靜漲紅了臉,“好吧,我為你破例一回,我去問問。稍候。”
他拿著藥方入里鋪去問,這時等候在外的錦娘走了進來,向靈樞詢問情況。
靈樞將情況與錦娘說明,錦娘平常也不關心這個,對于此事沒有耳聞,只道:“若是他們刁難,你便亮明蘇家的身份,我們老爺與他們老板有交情,興許會通融。”
靈樞道:“還是不要給蘇家添麻煩了。若是他們不肯,我再想另外辦法。”
正說著,徐靜從里面快步走了出來,他三步兩步徑直走到靈樞面前,啪的一聲重重將藥方摔在她面前的柜臺上,怒氣沖沖的瞪著她,一時間,巨大的聲音將整個玉滿堂都鎮(zhèn)住了。
靈樞不明所以,心道: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