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黛玉,連賈母看著都覺得陌生,不禁瞇了瞇眼眸,心頭有些疑惑:“玉兒,你說。”
黛玉微微一笑:“老太太,黛玉蒙老太太疼護在這里住著,一言一行未嘗逾矩,不期今日會傳出這樣的事,令黛玉十分惶恐。可是所謂神佛之事,不可不敬,既道長有此啟示,趁著老太太、鳳姐姐、還有這么些管家嬤嬤嫂子都在,越性將事情弄弄清楚,此方為上計。”
她幽冷的目光和靜玄微微一對,那靜玄心頭不覺一驚,連忙將眼眸低垂下去。
賈母擺擺手道:“你年輕不知道,我這老婆子活了幾十歲,還有什么是我沒看見過的。哼。我的外孫女是怎樣的品格兒行事兒,我還信不過么。這件事我是要查的,卻不是從這里查。”目光銳利的瞪了周瑞家的一眼,那周瑞家的身上就顫了兩顫,這時候卻不能示弱,只能是硬著頭皮站直了身子。
黛玉心中感嘆不已,也只有老太太會這般維護自己了,因嘆道:“老太太這信得過三個字,黛玉銘感于內。只是雖說老太太你信得過我這外孫女兒,旁人未必信得過。若此事不了了之,還不知道會生出怎樣的流言蜚語,到時候豈不是更陷我于口舌紛擾中。再說,既然二舅母病的這般厲害,必有根由,怎能不弄清楚。”
賈母自然知道她的話都是對的:“你當真答應要查?”
“我若不許,更顯得我心中有鬼了。”黛玉淡然自若的一笑:“我問心無愧,只求公道二字!”
好一個問心無愧!鳳姐向來喜歡坦率利落口風簡斷的人,此時看著黛玉,目光里是十分的贊賞。
賈母心中大嘆,眼前小小的人兒氣度行事公然又一個敏兒,更加憐愛,招手道:“玉兒你過來。”攥了黛玉的手道:“周瑞家的,既然玉兒這么說,我就姑且由你們鬧,可是話也要先說下,若是一會兒查過無事,不但你要玉兒賠不是,并你那太太也要當著這闔府人的面兒有個說法。不能叫人說,咱家欺負一個小姑娘家。現我在這里坐著!周瑞家的同鳳姐兒一起,平兒也去!鴛鴦你代我跟著!可要仔細,若里頭有手腳不干凈的,或是裝神弄鬼的,你都過來跟我說。”
鴛鴦情知賈母是信不過周瑞家的,便答是跟去,一行人便在屋里翻找起來。
黛玉淡淡的看著,左右她也不會再在這里住了,且由他們折騰去。
不過片時,周瑞家的在屋后的竹林邊大叫:“這里有東西,請老太太過來看。”聲音里已經透著得意。
一株老竹下,幾個人半繞了環形,卻不曾上前,見賈母走來,便讓開,鳳姐和平兒都是一臉的疑惑和不安,那周瑞家的下頷揚的高高的,不經意的望一眼黛玉,已經是透著惡毒。
土已經半挖開,露出一塊白花花的綢子角,月光下,看著像是個人形。
這一下,連賈母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請問,林姑娘,這是什么?”周瑞家的揚起眉毛向黛玉道。
“說的奇怪。這房中丫鬟媳婦也多,設或藏了什么在這里,我如何會知道。”黛玉淡淡道。
這時,后面擠過來一個媳婦子,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一臉精明相,她跪下道:“老太太,這確是林姑娘背了人埋在這里的,是奴才親眼看到的。”
雪雁紫鵑一陣氣憤,要開口,被黛玉的目光止住。黛玉靜靜的望著她,目光里深藏著一絲譏誚,她等的就是要此人自己現形,她緩緩的開口:“你說的對,是我埋在這里的。一點沒錯。只是我記得你是在外頭上夜的媳婦兒吧,才來沒幾日,怎就能叫你看見,除非你沒事日日蹲在我的后窗底下。”
秦顯家的噎住,壯著膽子抬頭,正對上黛玉幽冷如月的目光,這讓秦顯家的忽而覺得一股寒意密密麻麻的自后背攀了上來,全沒來由的一哆嗦,張了張嘴,一個字兒都擠不出來。
周瑞家的冷笑一聲,躬身道:“請老太太做主。”
黛玉點頭:“正是要老太太做主!”微微一轉臉向鴛鴦,輕笑道:“鴛鴦姐姐,勞煩去把地里那個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鴛鴦滿心疑惑的去了,將土扒拉開,從中取出一物,自己看了一眼,便先自笑了:“果真是林姑娘的心思,再沒錯的。”
說著舉著過來給賈母看。
那是一個白色的絹囊包了滿滿的一囊花瓣。周瑞家的、秦顯家的都吃了一驚,臉色灰白,剛才的趾高氣揚便盡皆垮了下來。
怎么,怎么會這樣?不都是安排好了么。周瑞家的看秦顯家的,秦顯家的只好使勁低頭,只給她看頭頂。
此時,黛玉便解釋道:“這是餞花日收的落花,黛玉因心生憐惜,便包了埋在這里,權為花冢之意。”似乎是無奈的笑了笑。
賈母一抬頭,沉了臉色向周瑞家的道:“你自己過來瞧瞧,可瞧仔細了,這就是你說的咒魘之術?如這個能咒的人病倒,滿院子的花兒草兒都該砍去才是。看來這扶乩,有靈的,也有不靈的。”氣憤之余,又拿龍頭拐點了點地道:“回榮禧堂,所有人都給我請來,我要當著滿家子的面掰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