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夜風徐徐而過,輕柔如柳絮般拂醉。
平遠大將軍的府邸中,幽幽的燈火顯得飄緲而難以捉摸。
月光如洗之下,樹木灌生的林間,幾行身影如暗影般隱匿在夜色中。
“怎么辦?宮內來的人這次有五百人居多了,這一次,怕是真的想要血洗了!”
枝葉茂盛橫生,高聳入天的一棵老樹下,一略年長的士兵微昂著頭,急急開口問道。
“先派人飛鴿傳信至天漠,報告給明樓大人。只是,遠水解不了近火!何柱,你拿著這塊令牌,去明月山莊找他們的副莊主龍尋奕,就說秦家有難。他自會明白,會派人來相助的!”一身夜行緊身衣的秦御,立定如柏,他站定在樹下,容色剛毅的命令道。
“遵命,參將大人。只是……那明月山莊是江湖勢力,秦家軍素來不參與任何江湖之事,現在怕是?”何柱伸手接過了令牌,面色卻有些猶疑,有些拿不定主意。
“滾,還不快去!難道你想看那老妖后血洗秦家嗎?”秦御面色一寒,急急的冷聲道。剛毅的面容上已經升起了怒意。
他語氣焦急,繼而又厲聲開口:“秦家上下的兩百四十一若保不住,我們對得起將軍嗎?”
“是。”何柱重重地點了點頭,想到了那跌落在麒麟峰下尸骨無存的將軍秦月,面上沒來由的升起一片哀戚,神色悲愴間抬頭望著那天邊的曉月。
他轉身,朝著邊上的大馬縱身一躍。就朝著城外的明月山莊狂奔而去,勢如長虹。
“秦大人,宮里來的是太后的人馬,如今晉云當家作主的應該是皇上,我們為何不直接上報,稟明圣上?圣上自會保護好秦家。”身旁,原本該呆在邊關的副將李峭開口問道,他軍位官級與秦御同等,是以不由得開口問道。
“呸……”秦御一聲冷哼,唇角一勾,譏笑道。
他心中有些懷疑李峭是燕澤的人,是以不甚客氣道。“去找燕澤,我們居然要去相信他么?”他冷冷開口,仿佛他說的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憑那個人,他何時值得信任過。當日,趙申出兵相伐,五千名被殺的秦家軍無辜枉死。那雖是按宋儀庭的旨意出兵的。但是,若澤若真正相信我們,會阻止不了嗎?兩個多月以前,同樣在浮龍關,若是他肯相信將軍,將軍會心灰意冷的縱身入海嗎?至今,都還尸骨未寒。”秦御手中的利劍,握著死緊,面上升起一股沉沉的恨意,刻意將“尸骨未寒”四個字咬得極重,冷冷地逼視著。
他心中哀痛,如果說之前的滿腔恨意是針對于趙申,那么此刻,他心底這濤天噴涌待發的恨意,就是針對于燕澤了。
若沒有那一戰,他們的父親弟弟也不會死;若沒有那一戰,將軍也不會到現在這地步;若沒有那一戰,他們秦家軍何以在窩在鳳京,與宋儀庭那個老妖婆對抗。
說到底那一切,都是來源于燕澤。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自古不變的君王之道么?他心中冷笑,亦是替主子所不值。
秦月隨燕澤生死相伴七年,而那個人卻利用秦家的圣寵,利用秦家的兵力,讓將軍為他打下這晉云國的半壁將山。但是,到頭來得到的結果——卻是燕澤的不信任,燕澤的滿腔質疑。
“你說,這一切的一切,我們還能再相信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嗎?”秦御冷著面容,眸光如火般望著李峭,咬著牙開口道。
那一句一字間,很明顯地透漏出他心底的恨意。
“這……”李峭喉頭艱難的蠕動了兩下,想開口心中卻又覺得語言太過蒼白。
他閉了閉眸子,臉色黯淡了下來。
是啊,縱然皇上心中有多少考量和顧慮,但是燕家皇室對秦家所做的一切,足以讓人心寒,令人生恨。
“來人,通知下去,今夜子時秦家大門緊閉嚴守,任何人不得擅入,違者嚴殺。秦家軍聽令——整裝待命!”
秦御一開口,高聲冷冷道。
他忽的就拔出手中的長劍,黝黑的面容上透著幾分鐵血的剛毅。
衣袍踏著風,他如暗夜的修羅一般,揚著利劍,容色冰冷非常至極。
身后,一行百余人的年輕士兵從夜色中齊齊遁出。
皆是清一色的弱冠少年,一個個脊背挺拔如松般傲立,神色凜然無懼。
“哧……”漆漆的高空處,忽然升起一抹極亮的煙花,長長的弧線劃破夜空,一瞬即逝。
秦御見此,冰冷的面色稍稍緩了緩,他知道這是大商的信號,是荊無憂的人暗中放出來的。
之前,在替主子送信到大商后,荊無憂就曾派人與他說過,主子是她命定的皇后。
是以,荊無憂讓他放心。讓他信任,斷然不會傷害秦家與任何秦月在乎的人。而荊無憂亦也曾無數次地向他打聽過主子的消息。
秦御雖未將主子的情況告訴給他,但是卻知道荊無憂沒有騙自己,他一直都有派人暗中跟著自己,暗中保護著秦家。
他心中陡然又升起了幾分勝算,何柱已經去了城外的明月山莊。
若無意外,不消一個時辰,龍尋奕便會帶兵前來相助。
到那時,宋儀庭那個老妖婆的五百禁林軍,他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是夜,溫風依舊而起,卻緊緊地籠罩著一股風雨將來的血腥之意。
一行飛鳥從林間被驚起,今夜注定是無法太平,隱著一種刀劍碰起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