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金色大廳。那是音樂家夢想的勝地之一。代表著最高音樂水準的音樂會才能舉行的地方。而這天晚上,是維也納樂團和年輕的亞洲女子鋼琴家的合作。——幾乎被世界媒體矚目的一場演奏會。
“松姐,你會緊張嗎?”莫伶囹穿著簡單的黑色禮服,任由發(fā)型師和化妝師在她頭上和臉上擺弄著,一旁的經(jīng)紀人卻是比她還要不安地不停地走來走去。
“我……我緊張??!”帶過不少鋼琴家的松姐也是第一次來金色大廳,自然也是無比緊張,只是沒有想到莫伶囹還是和平時一樣鎮(zhèn)定地微微笑著看著自己,“伶囹,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莫伶囹平穩(wěn)地說著,想要平淡地問出自己的問題,卻沒有想到自己提到那個人的名字聲音竟然是顫抖的,“指揮那里,需不需要去打個招呼?”
“你是說薩蘭指揮?”松姐恍然大悟地說,“對!伶囹說的沒錯,是應該去跟指揮問候一下才對?。Σ黄穑姨o張了完全疏忽了這些事!”
“沒事的,等這里弄好就去吧,時間還來得及的?!蹦驵蛞娮约旱漠惓2]有被察覺,心下一松,卻又立刻更加緊張了起來。
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認識的時間也不過不到五年,卻讓她覺得恍若隔世。她從小孩子成長為少女鋼琴家,他從普通的鋼琴家成長為世界有名的指揮家。這樣一來,自己就能配得上他了吧?
這樣的想法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但是終于到了可以鼓起勇氣直白地問出口的時候,她卻能感覺到自己心底的不安和膽怯。
和松姐一起走到指揮的休息時前,她敲了敲門,還沒有說話就聽到里面的人用英文說了“請進”。隔著門,聲音似乎有些模糊,跟記憶里那個清亮的聲音有些不同。但是莫伶囹還是沒有猶豫地,推開了休息室的門。還沒有看向里面,卻又突然回頭對身后的松姐說:“我忘記了,我的休息室里有帶給指揮的慰問品,能幫我去取來么?”
“好!我馬上就去!”松姐原本也是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此刻自然很快就應了往莫伶囹的休息室小跑去。
莫伶囹這才松了口氣般地抬頭,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和她的休息室大小差不多,化妝臺上卻幾乎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占面積最多的是休息室正中央的一個三人坐的沙發(fā)。他似乎還是和以前一樣,有在演出開始之前看報紙的習慣,桌上滿是亂七八糟翻開來的報紙。坐姿似乎也沒有什么改變,一個人非要占夠兩個人的位置,側著身子斜躺著,頭靠在扶手上才能安心。
莫伶囹小心地關上了門,他這才回過神來想起有人進來了,神態(tài)自若地坐了起來,臉色卻在看到莫伶囹的瞬間微愣。
他今天不過四十歲,卻已經(jīng)比莫伶囹記憶中的樣子蒼老了不少。銀色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長到肩,有些亂糟糟地披散著,眸子卻是依舊和以前一樣晶亮的碧綠色。她知道白種人向來會比較顯老,卻沒有想到眼前的男人不過幾年的時間已經(jīng)有了抬頭紋。
一時間,無語凝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腦中突然就浮現(xiàn)出了這樣的話來。
“你是莫?”他的聲音似乎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但是大量莫伶囹的眼神卻一直持續(xù)著。
“……是?!彼粫r間有些難以消化這個男人根本沒有認出自己的事實,聲音開始有些不穩(wěn)。
“有什么事嗎?演奏會還有一個小時才開始?!彼_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口氣公事地問道,“你是第一次登上金色大廳,會緊張也是正常的。不過要是找我來取經(jīng)可就找錯人了!”
“薩蘭……指揮?!蹦驵蛏钗豢跉?,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完成了我們的約定。那么,你現(xiàn)在可以考慮了嗎?”
他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話聽起來很耳熟。抬頭看著眼前黑發(fā)黑眸的中國少女,似乎有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他卻不敢確定。
“你……”
“薩蘭老師,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莫伶囹心里的酸楚突然擴大,讓她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終于眼前的男人聽到這句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細細看了看莫伶囹的臉,然后立刻又陷入了沉思一般低下了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低聲感嘆:
“你是伶?。磕驵?,原來如此。原來你換了名字!怪不得沒有人找得到你,連長相也改變了這么多,你難道去整容了?。俊彼_蘭的記憶里,莫伶囹的樣子還是十三歲的小女孩,穿著簡單的漢服,帶著孩童的天真和可愛。
而不是眼前穿著黑色禮服,個子嬌小卻動作優(yōu)雅帶著精致妝容的少女。
不等她回話,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年說過的話。為了快點離開她家,他撒了謊。他告訴自己小小的學生,如果她能和自己合作演出了,他會考慮莫伶囹的話。而她的話是——
“薩蘭老師,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半大的孩子的表白,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不過一瞬就忘了。沒有想到,她竟然記了這么多年,不曾忘記。還為了自己的一句戲言,努力到了今天。
“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jīng)……”
“我親愛的,你兒子要你今晚演奏會的結束之后順便帶一張那位鋼琴家的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