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偷聽了多久?”莫伶囹語氣平靜地問,似乎對他發現墨颯颯的異常并不奇怪。
“你覺得呢?”承晞也不回答,繞著圈子繼續著他的“參觀”。
“那么,換個問題,你來這里,做什么?”終于把最后一件東西放進了行李包,莫伶囹轉身直視著眼前的男人,微笑著問。
“找你。”這一次倒是沒有避諱地說了出來,承晞順勢做了下來,把玩著餐桌上精致的茶杯,“嘖嘖,前清的東西被這么隨隨便便地用著,真是不知道墨家是不識貨粗枝大葉,還是眼光太高不在乎了。”
“那么,現在見到我了。有事嗎?”莫伶囹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沒有理會承晞作為“客人”的身份,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你很有趣。”承晞不知道是贊許還是感嘆地說,“我第一次遇到,和自己這么想象的人。沒有想到居然是個小丫頭片子。”
“以年齡來判斷人,這才叫迂腐。不過,既然愿意幫墨家這個封建迂腐的象征,倒也不是什么意外。至少要能理解這個亂七八糟的家族,才能作為它的贊助商賺錢不是么?”莫伶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著那身無比少女的洋裝,扯了扯嘴角,語氣有些生硬地說道,“況且,就像你何說的,我在利用你,所以你看到的這個莫伶囹,也許也并不是我本來的樣子。不過是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所做的喬裝。”
承晞瞇著眼看著眼前的“少女”,突然才感覺到她的外表和內心的差異。明明還是個水嫩的丫頭片子,說出口的卻是一絲不茍心思縝密的話語。雖然比不上生意場上勾心斗角的人,到底還是比同齡的剛剛高中畢業也好,開始大學生瘋玩一般的生活的也好的女生有太大的不同。有一瞬間,連他都想要贊嘆這墨家,竟然能夠培養出這樣人才。
可惜了。
居然不是下一任當家。否則,這墨家大概會有翻天的變化也說不定。迎來新的盛世,就必須要有這樣有新的想法,又有足夠決斷力的人。
“你知道嗎,瞇起眼睛看人,讓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是什么都沒穿。”莫伶囹沒有好氣地說,難得語氣中帶了一絲孩子氣地任性。
“…你有必要把這話說得這么粗俗不堪嗎!?”承晞正要倒茶的手一抖,差點灑出來。
“不好意思,離開墨家太久,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繞著彎子的說話方式。你不也很奇怪不是嗎?西裝革履的,卻意外地習慣墨家的這份封建和歷史的滄桑感。”莫伶囹似乎是因為這些年接受西洋樂熏陶的緣故,開始養成了一些中國人少有的古怪習慣,比如此刻下意識的聳肩,讓坐在對面的男人微微皺眉。
“真是個奇怪的人。”低聲嘀咕的承晞卻被突然堵得有些無從回答這樣的反問。
他雖然看似鎮定,但二十五歲的年紀,其實作為商人來說也不過是剛剛起步的新人。去年才碩士畢業,一年的時間就讓他接手家里的公司,對他來說是挑戰也是機會。誰不想在事業上成功呢?所以他才會另辟蹊徑,選擇了贊助墨家這條路。
彼時的他雖然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假面”,卻還并沒有到老道商人的經驗豐富的地步,遇上了莫伶囹這個和他差不多“水平”差不多,甚至因為在這個復雜的環境中長大,比他更懂得人心的女孩,其實并不難看穿。
說是莫伶囹的鏡子,更多的是因為,她從這個男人的破綻上,懂得了自己可能出現的破綻,然后在這些問題出現就解決了。
“那么,今天可以離開這里嗎?”莫伶囹突然問。
“誒?今天?我本來是有這個打算的,不過沒有計劃什么形象代言人……”
“那么,你要為了我這個計劃之外的形象代言人,耽誤自己的計劃嗎?”莫伶囹發現眼前的男人似乎只要稍稍攻破了他的面具,就會變得很容易對付,心里瞬間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這墨家教會她的東西,還真是有點用處。
如果以后那些被承晞這個名字嚇破膽的人知道,這個在商場上幾乎意味著魔鬼的男人,竟然是開始于這樣一個小姑娘,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
有的時候只不過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可以開啟心里那個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過的開關。改變一個人,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巨大的苦難,極致的幸福,所有的感官都會因為這樣那樣超過了一般的“度”,而變得異常敏銳起來。
變得不像自己,變得成為一個天生的演員。——當然,前提是,這個意外的自己,依舊是在控制之內的話。
所謂的“天生”,不過是對這樣的能力的掌握程度的衡量而已。莫伶囹也好,承晞也好,沒有誰是生來就會的。是他們生存的環境,是他們遭遇的人和事,造就了鏡子中的自我。
他人眼中的自我。
“不,不會。我們會在今天離開。”斂起嘴角的笑意,雖然眼角依舊彎彎卻是沒有了剛才的輕浮,承晞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的一句話就點到了自己的軟肋。
時間。在商場上,是耽誤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