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你的選擇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放棄鋼琴的原因，是你。”薩蘭看著客廳里那架漂亮的白色三角鋼琴說，眼神里竟然帶著一絲眷戀，“你讓我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不量力。那么小的孩子，用了那么短的時間久彈出了我聯系了幾年的曲子。而且不僅僅是琴技，還有這感動人心的力量。這是最難能可貴的。你讓我很挫敗，我最厲害的學生。”

莫伶囹啞然地看著自己的“恩師”，全然沒有想過薩蘭放棄鋼琴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我……”莫伶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明明一直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害者，可憐兮兮地廢了琴技，被自己喜歡的對象不當回事。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無意之間，似乎也做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到處都在猜測，薩蘭放棄鋼琴突然去當指揮的原因是什么。

竟然是她……！？

因為她過高的琴技，超過了自己的老師。所有讓這個一直自恃清高的鋼琴貴族，挫敗了，后悔了。覺得自己在鋼琴的領域里，總有一天，會被這個學生打敗。

所以放棄了自己喜歡的鋼琴，擇了并不熟悉而且更加困難的指揮。

“但是，既然有這樣的天賦，你為什么不珍惜呢！？那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啊！你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放棄了，糟蹋了上帝賜給你的禮物！”薩蘭突然神情激動地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里面。

“老師，現在你是在責備我嗎？”莫伶囹剛剛生出來的一點點愧疚突然消失殆盡，對這樣的男人感到無比失望和無奈。

自己喜歡過他。雖然是以那樣的結局收場，但是她也從來都沒有怪過他。但是現在，突然涌上心頭的無力感讓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簡直可笑之極。

“是！你應該珍惜自己的天賦，好好練琴。可是……”

“我只要你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誰要你來的？”莫伶囹打斷他，想要快點結束這個詭異的談話。

“我只是來教你琴。拜托我的是一位以前指導過我的指揮家，他指導我最近沒有工作，所以推薦我來的。沒有想到會是你……”薩蘭有些頹然地說，“我離婚了之后，在業界變得難以生存。前妻畢竟是有名的小提琴手，發起狠來不讓我接到工作也是有道理的。”

“你不是在維也納樂團嗎！？”

“呵……你以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還能待在那里嗎？雖然沒有報道出來，但是是有人看到你滿手鮮血地從我的休息室走出來的！血染的演奏會，還真是應了這個名字！讓我一無所有！都是因為你！”薩蘭說話似乎也有些顛三倒四，此刻一會兒低沉一會兒激動地語氣讓莫伶囹突然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精神壓力太大面臨崩潰了。

雖然，薩蘭時候有名的音樂瘋子，但是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瘋”法。

“老師，我不知道你是一直都這樣。但是，你放棄鋼琴選擇了指揮是你的選擇。我不知道，也沒有義務為此負責。那是你的人生，我沒有義務背負你對鋼琴的期待彈下去。雖然我的確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明白，我從來都沒有因為自己的琴技覺得這是我的使命去練好它過。這五年多來，堅持我彈下去的信念也好原因也好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和你的約定。不過，說是約定，其實到頭來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而已……”莫伶囹慢慢走向那架鋼琴，緩緩坐下，打開琴蓋，并沒有再回頭看薩蘭一眼，“我毀了自己的左手，不過是為了切斷自己不切實際的念想。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會怪你，恨也只恨自己太軟弱。等到毀了之后才發現自己其實心底也是喜歡彈琴的。而你，或許不過是哪個契機而已。”

莫伶囹把雙手十指輕輕地放在琴鍵上，并沒有彈奏，閉上了眼睛。

她還記得，這是薩蘭第一節課教她之前做的動作。

風度翩翩的銀發男子，帶著溫柔的笑意對她伸出手，并沒有因為她是墨家大小姐而對她恭恭敬敬。也沒有當家對她的態度那么強硬。只是溫文有禮地，親吻她的手背。

“你好，伶小姐。我叫薩蘭。如你所見，是個鋼琴家。”

莫伶囹的腦海里，這個笑容超過了之后所有的記憶的深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平等。

不是因為墨家，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只是對待這個叫莫伶囹的個體而言。這個人，跟她打招呼，認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