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素吟滿心惆悵,站在諾大空曠的臨鸞宮中,孤零零的寂寞。
四下里幾乎是毫無聲響,臨鸞宮就像是遺世的孤島,偶爾有寒冬深夜的風呼嘯著。不想再待在這宮殿中,便走了出去。
初冬的深夜,天氣如冰。彎彎的月亮伴隨著幾點微弱的星光出現在天際。
嚴素吟穿過蜿蜒回折的前庭,穿越橫欄,畫廊飛檐下垂墜的華麗精致的宮燈在風中輕輕搖幌,地下光影也跟著動蕩不定。
諾大的皇宮,在這時節愈發顯得空曠寂寥,果然,冬季,有種難言的寂寞蕭索。停下腳步,茫然抬頭,竟發現自己到了風曜夜辦理事務之處。遠遠的御書房中燈火通明。什么時候,她才能離開這。她試了很多次,她找他談,可他每每都是用著她看不懂的目光看著她。腳步微頓,轉了個彎,欲要折回去。然,剎那閃電和焦雷劃破了寂靜的黑夜,傾瀉而下的雨簾似是淚水一般洶涌,豆大的雨滴拍打著青石路面,無邊無際的黑暗足以吞噬一切。嚴素吟看著天邊瓢潑而下的雨水,身子不住的打冷戰,打算越過回廊,冒雨回到臨鸞宮。可是,這時,一件玄色的錦緞披風便搭在她的肩上,她驚愕,忙轉過身,便見風曜夜一手執墨色竹傘,身著明黃長袍,站在自己面前,深墨色的眸子看向遙遙天際,聲音低沉:“朕送你回去。”
嚴素吟大退一步,連肩上的披風也取下來,遞向風曜夜道:“皇上,我自行回去就可。”
“嚴素吟,朕不許你違抗朕的命令。”風曜夜壓制住胸口的怒火,寒聲道。
“是,皇上。”嚴素吟只好認命地與風曜夜共撐一把傘離去。
一路上,兩人都是沉默不語。風曜夜的身軀過于高大,一把傘下,完全遮不住兩人。可是,嚴素吟卻沒有絲毫被淋濕。嚴素吟咬牙不語,眸光卻不時飄向風曜夜已經濕了大半的身子。
“我自己回去。”嚴素吟不待風曜夜反應,已率先沖進雨中,瞬間淋了個透。
“嚴素吟!”風曜夜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將嚴素吟扯入懷里,瞬間將嚴素吟緊緊地禁錮在懷里,再無讓嚴素吟逃脫的可能。大雨傾盆而下,澆在兩人身上。雨傘已不知被大風吹往了哪個方向。嚴素吟被風曜夜禁錮在懷里,聞著屬于他的氣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突然很酸,淚水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掉,混在雨水中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水。
風曜夜赤紅了眼,看向三番四次欲逃離他的人兒。她即使失了記憶,也是不愿呆在他的身邊。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嚴素吟,你怎能對我如此殘忍。
“嚴素吟,你非要如此折磨朕是不是。把你放在朕身邊,難道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好過嗎?”風曜夜的雙手鉗制住嚴素吟瘦弱的肩膀,大力地搖晃著,此時他已失去了理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道已弄疼了嚴素吟。
“對不起,對不起!”嚴素吟的聲音中帶著哽咽,淚水成串地落下。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會掉淚,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要說對不起。可是,她的心卻不受控制地疼痛起來。
“你在哭,嚴素吟,你是在哭嗎?”風曜夜透過雨簾,看向眼前的人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的心就像一塊石頭,那么硬那么冷,她怎么會哭。她的淚水永遠都不可能是因為他。
“嚴素吟,朕告訴你,以后你再也不需避著朕了。朕成全你,讓你跟他雙宿雙棲。朕,權當你死了。朕,再也不要為你感到心痛,再也不想獨自品嘗深夜醒來左心窩那錐心的疼痛。朕受不了,受不了……”風曜夜松開了鉗制著嚴素吟的大手,嚴素吟瞬間跌倒在地上。
風曜夜不再理嚴素吟,邁著沉重的腳步消失在大雨中。跌倒在地上的嚴素吟頭痛欲裂,可是她卻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一口鮮血突然上涌,噴了出來。雨水瞬間被鮮血染得殷紅殷紅。一早,便有公公前來告訴嚴素吟,她可以離宮了,嚴素吟乍聞此,心里頓時不知是何滋味。
在小縈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她一路跟在領路的公公身后默默而行,行到馬車旁。
“娘娘,可還有什么東西沒帶的?”公公見嚴素吟手無別物,低聲問道。嚴素吟搖搖頭。她本就是在此暫住,她沒有帶來任何東西,自然她也不會帶走任何東西。
“那娘娘,你可以啟程了。皇上吩咐過要將你安全地送出這個宮門,此后便是宮里宮外,再不相見。”
嚴素吟聞言轉過眸子,望向不遠處的宮墻上,只見寒風里風曜夜身著玄底墨裾長袍,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她。隱約可見他身上落了霜,已不知站了多久。嚴素吟收回視線,撩起車簾,穩步踏上車輦,硬是把身后那一注她不敢迎視的目光甩在腦后。
車駕微微搖晃,深繁重繡的垂簾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嚴素吟知道馬車正在駛離宮墻,駛離這囚禁了她一月有余的宮墻,她該高興才是,心卻是很難受。她僵直地坐在馬車里的軟榻上,眼淚就落了下來。車廂里燃了銀炭,又放置了捧手的暖爐,很暖和。車廂里的茶幾上還放著一碗姜湯,冒著熱氣。這一切,讓她忍不住地想落淚。挪離軟榻,熄了那爐子,任由縫隙中襲來的陣陣寒風往車廂內鉆,告訴自己那皇宮里的一月只是一場夢,她的傷還等著她。她要趕緊回到他的身邊,她在外面逗留太久了。恪兒和傷都著急了。
嚴素吟不知道她的身后是風曜夜轟然倒地的聲音。
車輪滾滾,駛離了紅宮墻,琉璃瓦,漢白玉欄。
此時的車廂外十分熱鬧,依稀可聽得遠遠的吆喝與叫賣之聲。嚴素吟想應該已經是到了鬧市了吧。便讓車夫在此停車,嚴素吟剛下馬車就讓人從背后攬住,“吟兒!”嚴素吟驚詫回頭,驚喜地看向來人:“傷!”
“吟兒!”冥颯傷抱緊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兒,多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又讓吟兒從他面前消失。自趕回來,他就日日在宮墻外徘徊,想著如何進去找她。冥颯傷將她抱的太緊,嚴素吟試探著推搡了一下冥颯傷,見他毫無反應,便任由他抱著,低聲道:“傷,我已經回來了。我們回家吧,街上很多人都看著呢。”
“恩,好!”冥颯傷環視一圈,注意到果真很多人往這邊看來,而他的吟兒顯然是不好意思了,不禁爽朗大笑。冥颯傷將嚴素吟帶上他騎來的駿馬,一路向鎖魂門而去。
一回到鎖魂門,嚴素吟就著急地四處尋找著恪兒,她好想恪兒。嚴素吟在前院處發現了恪兒。
此時,恪兒拿著風箏,獨自在前院放風箏。
他仰望藍天,看著風箏在天空中飛翔,小臉上滿是喜悅。
“恪兒。”嚴素吟歡喜地喊出聲。
恪兒連忙轉過身,連手上的風箏也不顧了,小跑步的跑向嚴素吟,“娘!”
嚴素吟快步走來,一把抱住恪兒,喜極而泣:“恪兒,娘好想你。”
“娘親,恪兒也好想你。你跟爹爹去哪了,那么久才回來,恪兒好想你們。”此時冥颯傷高大修長的身影已站在他們的身邊。
“恪兒,現在爹爹和娘已經回來了,以后會一直陪著恪兒哦。”
“恩。”恪兒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如冬日的陽光,那么溫暖。
二人牽著恪兒往住處去,卻在路過一個涼亭時,停住了腳步。恪兒興奮地道:“娘親,你快看,是然姐姐。”嚴素吟順著恪兒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女子倚欄而坐,靜靜地看著湖面出神,就如一幅畫。女子著一件淡淡的粉色顏色長襲紗裙緯地,外套玫紅錦緞小襖,邊角縫制雪白色的絨毛,一條粉紅色段帶圍在腰間中間,在段帶左側佩帶有一塊上等琉璃佩玉佩掛在腰間,一頭錦緞般的長長的黑發用一支紫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墜月簪在發箕下插著一排掛墜琉璃簾,殊璃清麗的臉蛋上帶著尚未褪怯的稚嫩青澀但已顯現出了絲絲嫵媚,隱隱中已有幾分動人風情。
嚴素吟意味深長的看了冥颯傷一眼,不知什么時候這鎖魂門中竟是多了這樣一位擁有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的佳人。
“娘親,這些日子都是然姐姐陪我玩的哦,然姐姐人可好了……。”恪兒仰著頭開心地道。
冥颯傷卻是打斷了恪兒,看向嚴素吟道:“吟兒,你們先回去,待會我會去向你解釋的。”嚴素吟淡淡一笑,低頭對恪兒道,“恪兒,我們走吧!下次再來找你然姐姐玩。”
冥颯傷待嚴素吟和恪兒遠去,轉身看向涼亭中的人,只覺無力。他氣自己竟然會做了那樣的荒唐事。回想那一天,仿若做了一場噩夢。
遲遲邁出的腳步在下一秒又收了回來,腳步微頓,還是轉了一個方向,往嚴素吟離去的方向而去。
涼亭里的司羽然靜靜地坐著,她想到她來到鎖魂門的這些日子。自從,冥颯傷將她帶回鎖魂門后就匆匆離去了,她知道他是要去找他的妻子。他和她的妻子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兒子。她很嫉妒那個可以得到冥颯傷全部關注的女子,她好幸福,有一個那么愛她的夫君還有一個那么可愛的孩子。他們如此幸福,根本沒有她可以插得進去的余地。只是,她的心早已在多年前遺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哪怕他不愛她,可是只要可以嫁給他,她就很幸福了。
司羽然抬眸卻不經意間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可是,竟然回來了,為何不愿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