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直躲在自己營造的恐懼中不愿意出來。因為這種恐懼給她的結果太過于震撼,她寧愿沉浸于恐懼,也不愿面對痛苦。”謝少棠將卿妙現在的癥狀通俗的描述給在場的人。
謝少安愈聽劍眉愈蹙,心中苦楚。
“我可以施針讓她暫時清醒,不過時間不長。你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讓她接受卿玨已亡的事實,否則時間一過,她,或許會永遠陷入無邊無際的恐懼。”謝少棠一字一句說得慎重。
秋霽聽完深感事情嚴重,“沒有其他辦法嗎?讓她接受弟弟死于自己手下,豈不是太殘忍了?”
謝少棠無奈的搖頭。
這是事實屋里的三人都懂,謝少安心中沉思,“就這么辦吧。”
“那好,你先幫她疏通經脈穴位。秋霽,你出去。”謝少棠抿唇點頭,看向秋霽。
秋霽張口欲言,卻見謝少安神色晦暗,咬唇離開,走前還不忘憤憤剜了謝少棠一眼。
謝少安將卿妙小心輕放,費了一翻力氣,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卿妙似會察覺握在手中的安全感離開,面上表情更為糾結。
“妙妙,醒來好嗎?”謝少安貼在她耳邊,細語低喃。
他深吸一口氣,將帶著體溫的內力順著手指滑上卿妙的經脈,感覺她榻上的人皮膚面上漸漸透出淡淡的紅暈。
謝少棠將準備好的銀針放在一旁,“是時候了。”
“恩。”謝少安點頭,壓低著呼吸,生怕打擾此刻謝少棠的動作。
細長的銀針泛著冷光,謝少棠手上動作沉穩,分毫不差的刺入卿妙穴位,心中卻不敢有一絲松懈。
倆人皆屏住一口氣,注視著榻上人的變化。
“好了。”謝少棠舒了口氣,伸手抹去鬢角的汗水。
卿妙睫毛輕顫,似醒還眠。謝少安伸手撫上她的額,他一聲聲輕喚,“妙妙,妙妙。”
卿妙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綿長而絕望的噩夢,忽然有一束光注入了自己的身體,漸漸照亮了四周的陰霾。
視線前的身影漸漸清晰,是他沒錯。
謝少棠見卿妙醒來,他低囑謝少安,“一刻鐘的時間。小心別碰掉針。”
說完起身離開,留下二人獨處。
卿妙似久久未有晃神一般,只最初看了謝少安一眼,不言不語。
謝少安小心掰正她的身體,逼倆人眼神交匯。
“妙妙,你記得發生什么事了?”謝少安盡量放低語氣,溫柔至極。
卿妙瞳孔一閃,直愣愣的盯著他,“什么事?”
“破敗的大慈寺,小玨受了傷。”
他還沒說完,卿妙似受到極大刺激,抬手就要甩開謝少安。
“不記得!不記得!不記得!”她歇斯底里般怒吼,情緒混沌。
謝少安心疼會弄疼她,卻又怕她失控會弄掉頭上的銀針,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你記得。你一直記得。他被人擄走,剝皮淌血,痛不欲生,是你幫了他。”謝少安硬住心腸,字字抵住卿妙的肝腸。
“我幫了他?我沒有,我沒有。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她無神的看著他,嘴中念念有詞。張玨淌血的模樣,她舉手握簪插入張玨的脖頸,鮮血噴在她的臉上,衣上。還帶著張玨的溫度。
一幕一幕的畫面殘忍的在卿妙的腦中上演,她想伸手抱住疼痛的腦袋,卻被謝少安制止。
謝少安看了一眼燒到一半的香,“你知道的,小玨已經不行了。你是幫了他,幫他離開痛苦。你是個好姐姐,你很勇敢。”
卿妙聽見謝少安的話后,稍稍沉靜了下來,可仍是恍恍惚惚,嘴里只不斷念著張玨的名字。
謝少安兩手都按在卿妙的肩上,謹防她亂動。此刻見她安靜下來,松了只手輕輕拭去卿妙眼角不斷滴出的淚珠。
他附在她耳邊細細低喃,“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妙妙,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她僵硬的扭動脖子,語帶輕顫。
謝少安看見卿妙盈盈淚光望著自己。俯下身去吻去她面上蔓延的淚痕。
“噔!噔!”兩聲叩門聲一低一高響起,謝少棠的聲音緊隨其后,“少安,差不多了。”
“大哥。進來吧。”謝少安回道。
卿妙并不注意進來的人,目光雖盯著謝少安,卻似渙散不已。謝少棠粗略一大量,心知情況不算太好。
“她怎么樣?”
“記得。不過她仍是不能接受。”謝少安也不輕松,眉頭緊蹙。
“我先幫她卸掉針。饒是記得就還好。”謝少棠也緩了下來,怕就怕卿妙說什么也不記得。
謝少安將按住的人小心翼翼半摟起來,卿妙也不似先前般急躁,乖乖的仍謝少安擺弄。
“誒!”謝少棠摸到卿妙后頸時驚了一聲,“針掉了。”
他摩挲著從后拿出一根針,謝少安看了一眼。“有什么影響。”
謝少棠眼神復雜的看了謝少安一眼,“她先前是否很急躁?”
“是。”
“可能這就是影響。”謝少棠指著眼神渙散的卿妙。
“她雖是醒了,卻在最混沌時刻,掉落了銀針。這種方法我以前也沒試過,有什么問題真說不定。她如今眼神渙散,神智混沌。不過好歹算是醒了,如今,也只得看她的情況變化而定。”
謝少安也別無它法,只得沉重點頭。
“這是調神靜氣的方子,每日熬一次給她喝。我和秋霽出來了許久,也得回去了。”謝少棠鋪開宣紙,揮筆寫下方子。
“大哥。你和秋霽,還好?”謝少安心知謝少棠的為人,這樣不明不白的婚宴,他就算心中只得秋霽一人,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謝少棠抽空盯了他一眼,神色淡常,“挺好。”
“事出有因,秋霽也算盡心盡力。雖是時機不對,方法不對。但是,大哥,能在一起,不是你所想嗎?”謝少安將卿妙摟著,詢問。
謝少棠卻不答他的話題,只將方子用茶壺壓好,低聲囑咐,“我先走了。過幾天再過來,有什么事就讓青玄過來。”
“那好。”謝少安見謝少棠不予回答,心知心結并非一日兩日可以解開。
秋霽久等不耐,見謝少棠走近大堂,急忙起身迎上,“她怎么樣?”
“醒了。”言簡意賅。
“我去看看。”秋霽挽起裙角,作勢要去。
“回去吧。”謝少棠卻凌她一眼,道。
秋霽饒是想去,也只得順謝少棠的意,就怕走慢了一步,趕不上前面步履如風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