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黛玉接了圣旨,同大觀園中姐妹告辭,便隨著南安太妃一起回到南安王府了。北靜太妃帶著水溶、衛若蘭竟也在南安王府等候。黛玉見南安王府諸人都是極好相處的,便放下心來。
這邊用罷了膳,南安太妃又要帶著黛玉出去走走,看一看王府。大家都興致頗高,便一起去了。北靜太妃同南安太妃拉著黛玉,只走在其他人后面。
北靜太妃便道:“林丫頭,如今你在這兒,大可放心。你母妃是個極好的人,雖然嘴巴上常不饒人,心卻是最軟的。你若有什么需要,盡管同她說?!?/p>
南安太妃也道:“我認你作女兒,原是她出的主意。往日里她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聽的,只有這個主意,倒是甚得我的心。那日我見了你,本就想同你親近親近,如今竟得了你當女兒,竟是比什么都歡喜的。”
黛玉見她們誠懇,心中甚是感動,只說:“我是個沒福氣的,打小沒了母親,又失了父親。原以為沒有什么指望了,不成想偏又遇到了你們。從此在我心中,你們便是我的家人?!?/p>
她們三個說了這些話,各自都覺得彼此間親密了許多,便去追趕水溶等人。只是剛剛追上他們,便聽到有人來道:“忠順王爺、忠順王妃來訪,說是要給太妃、郡主道喜來了。”
諸人聽到忠順王爺并王妃一起來了,心中不免都覺得有些掃興。東平、西寧、南安、北靜王府素來與忠順王府沒什么往來,如今因陳妃有孕的緣故,忠順王府竟開始拉攏起北靜王府,便是其他三個王府,也不免被波及到。
南安太妃聽人來報,便道:“將他們請到前院坐著,我們這就來?!?/p>
北靜太妃便笑道:“他們既是為你和林丫頭來的,倒是沒有我什么事情。如今我有些乏了,不如去客房里休息一陣,待你打發了他們,再來叫我便是?!?/p>
南安太妃聽了,倒是哭笑不得,向北靜太妃說道:“都是你們府里招惹了他們來。若不是北靜王府這些日子多得了些恩寵,他們又何必來煩我們。沒承想你竟回避了去,卻叫我去打發他們?!庇洲D過頭來對黛玉說:“說不得你也要同我一起去了。咱們去同他們見上一見,說會子話就回來,倒也不誤了晚膳。只是你同他們素不相識,怕你覺得悶,同他們一處沒什么好說的?!?/p>
黛玉因笑道:“我原是同他們見過面的,如今再去瞧瞧,倒也不妨事。”
南安太妃聽黛玉如此說,問道:“你成日里待在賈府,如何見得到他們?況且他們同賈府,素日里也并無來往?!?/p>
黛玉便將當日在北靜王府中遇到他們的事情說了一遍。
南安太妃便指著北靜太妃,對諸人說道:“竟又是她惹來的麻煩,偏她自己去躲懶。等我同玉兒回來,看我如何治她?!币贿呎f著,一邊又攜著黛玉往前院去了,諸人都不愿同忠順王府打交道,便都說道不去,卻只有沐云同她們一起去了。
等南安太妃、沐云、黛玉到的時候,見到忠順王蕭逸同王妃李氏早早地在里面等候了。太妃因笑道:“勞你們多等了?!?/p>
蕭逸便道:“太妃客氣了。我聽說太妃今天認了林姑娘作女兒,特來給太妃道喜了?!?/p>
太妃卻也想不通,自己認了黛玉做女兒,原本并不招搖,怎么忠順王府第一時間便會知道了,只是她卻不好將這話問出口,因此便只道:“王爺有心了。我曾在北靜王府見了林姑娘一面,倒是極喜歡的,這才特去求了皇上,認林姑娘作女兒。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想驚動各府,偏巧你們就知道了?!?/p>
忠順王妃見南安太妃這話里,隱隱有問他們如何知道的意思,她不想南安太妃知道這是聽蕭妃說的,于是便岔開話題,道:“咱們曾經與林姑娘也見過的,當時只覺得她是個極好的,我原是要認她作個妹妹,偏被太妃手快得了去,倒叫我好生懊惱。如今見太妃認了林姑娘作女兒,我不免也為林姑娘開心。”
南安太妃聽她岔開話題,便也不好再說,因此便只道:“你們倒是有心人。今天既來了,便在我府上坐一坐,一處說說話?!?/p>
當下蕭逸、李氏、黛玉幾人又重新見過,相互間問了聲好。
蕭逸見黛玉今日卻與當日不同。黛玉因病了這一場,人更瘦了一些,身子也難免纖弱一些??丛谑捯莸难劾?,只覺得黛玉弱柳扶風,倒像是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蕭逸并李氏當日送了黛玉回去,便對黛玉印象深刻,后來又聽李氏說了,黛玉是深得北靜太妃寵愛的,他好奇心起,因而早已悄悄派人去查過黛玉。待到來人回報,他方對黛玉的事情有所了解,又想到她一個孤弱的女兒家,在賈府那樣復雜的環境中生存,倒是極為不易的。這般想來,難免對黛玉心生憐惜。
如今見黛玉似乎又清減了一些,蕭逸心中暗暗想道:“林姑娘不知為何,竟瘦了這許多,連精神也倦怠了些。只不知賈府那些人又生出什么事端來。”口內卻對黛玉說道:“好些日子不見,姑娘的變化倒是不小,如今已經是皇上親封的瀟湘郡主了。王妃曾跟我說過,姑娘必是個好福氣的,如今看來所說不假?!?/p>
黛玉聽得他這么說,只回道:“郡主什么的倒罷了,不過是個虛名而已。只是得了太妃作母親,倒真是我的福氣了。”一邊說著,一邊又拿眼睛去瞄南安太妃。她雖同南安太妃相處不久,但是能感受到太妃對她關心備至,因此心中不免暗暗生了親近之意。
蕭逸見黛玉眼中流露出對太妃的親近,心中倒也覺得詫異,如今又見黛玉眼中并不將郡主名分放在眼里,只是顧念同太妃的情分,倒也對她另眼相看了些,便想:“我聽人回報,說林姑娘平日里對人淡淡的,那日對我也沒有什么好臉色,我只道她確是如此。只是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哎,想她一個姑娘家在賈府,沒有什么依仗,平日里也只好安靜些?!彼闹须m然有許多想法,但是卻不好說出來,口中便回道:“姑娘說的極是,倒是我說錯話了?!?/p>
南安太妃因笑道:“我這個女兒,原就是伶俐的,你在她面前說話,可是要當心才好。若有什么說錯的地方,便是我也幫不了你?!?/p>
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笑了,李氏心中卻深感不是滋味。她嫁給蕭逸也已經有些日子了,對蕭逸自然是了解的。她同蕭逸婚前便已經見過,當時見蕭逸風度翩翩,早已經對他心生仰慕,待到遂了心愿嫁給蕭逸,心中的歡喜自然是說不盡的。她天資聰穎,婚后沒有多久,便知道蕭逸娶她,原不過是因為她乃是大將軍家的大小姐。只是他二人婚后一直相敬如賓,蕭逸又尚未納妾,因而自己倒也覺得過得去。
沒承想上回見了黛玉之后,蕭逸便特意叫人去打聽。雖說蕭逸此舉是為了拉攏北靜王府,但打聽的人回報之后,蕭逸卻又派了人去了姑蘇打聽。李氏只覺這事情古怪,她想:“林黛玉一個孤女,便是再受北靜太妃的恩寵,咱們只稍稍拉攏便好,又何必在她身上花下這么多力氣。這個道理,既然我能想的明白,王爺也自是知道的,又何必派人去姑蘇?”再一細想,李氏不免叫聲“不好”,便想:“林姑娘是個楚楚可憐的姑娘,便是我見了她,都忍不住多疼她一些。王爺見了林姑娘,又豈有不心生憐惜的?”她本想哪天再去賈府里認了黛玉作妹妹,細細想來又怕引狼入室,招來蕭逸的注意,因此便沒有再提。
如今李氏見蕭逸一得知消息,便拉著自己一同來了,本是極不樂意的,又見蕭逸此時同黛玉說話,倒是顧不上身邊的南安太妃和南安世子,心中便更加不滿了。只是她在蕭逸面前,素來是賢良的,倒也不好多問幾聲,只有自己暗暗發急。
沐云雖然知道他們府中同忠順王府素無往來,但是他一向是個大方豪爽的人,見蕭逸如今親自來道喜,倒也不免感激他,于是便同他攀談了起來。李氏這里又同太妃、黛玉問好,跟她們說一起恭喜的話。
黛玉今日一早便起來接了圣旨,然后同姐妹們道別,再一路過來,及至見到了南安王府諸人,又同他們鬧了一陣,到現在已經是非常累了。加上她的毒剛解了不久,又因探春的事情生了回子氣,因賈母的緣故多了些傷心,因此便漸漸覺得體力有些不支,頭也重了起來,她雖盡量保持意志清醒,但是慢慢地便感到有些支持不住,本想著同她們說一聲,話還沒有說出口,身子便歪了一下,人也開始向地上撲倒。
太妃、沐云、李氏此時正在一處說話,本沒有留意黛玉,蕭逸卻見到了。他看黛玉馬上便要摔倒在地,一時間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忙趕了上去,用手接著黛玉。其他人不免唬了一跳,這才發現黛玉不知怎么回事,竟暈了過去。南安太妃急的不行,此時倒也顧不得許多,叫人去請了北靜太妃來,一邊又打發府里的人去請太醫。
蕭逸摟住黛玉,只覺得她面色蒼白,比常人又輕了許多,便想到:“聽說她前陣子病了一場,我只道她好了,沒承想如今還病著。若是我早早想得周全,倒不如遲些再來探她,也免得她此刻又病倒了。”又想起尋常的大家閨秀,無不嬌生慣養,素日里不免驕縱了一些,卻不曾有黛玉這般嬌弱的姑娘,因此對黛玉便心生憐惜,下意識地便把黛玉摟的更緊了一些。
太妃同沐云見了,他二人本都是豪爽的人,再加上眼見黛玉暈了過去,他們又心急,因此倒也沒有多想。沒承想此時水溶因聽說黛玉暈倒,便將其余人撇在后頭,急急地趕了過來。如今進門一看,黛玉正兀自昏迷,蕭逸此刻卻緊摟著黛玉。水溶知道事出突然,必定是蕭逸救下了黛玉,不免感激,只是見到蕭逸摟著黛玉,并沒有放手的意思,心中不免又開始發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