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惜春一心想要出家,眾人見她心意已定,便不再反對。幸好她們知道惜春就在金陵城郊外的尼姑庵中,因此倒也不太擔心。偏湘云和寶琴兩個人挑了同一個日子成婚,鳳姐、寶釵等人不免忙成一團。好不容易到了十二月初六,鳳姐等人將她二人送出了閣,又直接到衛家來參加湘云的婚禮。湘云一個人在洞房里面,突然聽到有人同她說話,仔細一聽,原來竟是衛若蘭喝多了,待到眾人走后,湘云方知衛若蘭裝假。
湘云笑了一陣,便伸手拍他,說道:“終究你是個機靈的,如今只裝作喝得多了,卻叫別人去幫你擋酒,不知你羞不羞?”
衛若蘭見其他人都已經散了,就一下子坐了起來,笑道:“別人不知道,也還罷了。我同王爺素來認識許久了,他是知道我的酒量的。眼下見我假意醉了,自然會為我遮掩過去,倒是不用我來擔心?!?/p>
湘云看衛若蘭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卻見此時衛若蘭收住了笑,只拿一副含情脈脈地樣子瞅著她。湘云心中含羞,便只不語。
三日之后,湘云和寶琴兩個人一同回門。黛玉等人見到他們兩對夫妻都恩愛有加,心中不免為他們高興。
這日北靜太妃來到南安王府,說是要商量水溶和黛玉的婚事。黛玉聽到她們在談自己的婚事,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在旁聽著,便走開了。
北靜太妃說起已經選好了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二月初二,便給他們二人舉行大婚。
南安太妃因笑道:“怎么這么趕?如今已經是十二月了,只有兩個月的功夫,又哪里來得及?玉兒如今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北靜太妃只抿嘴道:“皇上賜婚也已經有些日子了,我瞧著這個日子剛好。況且云丫頭比林丫頭還小上一些,如今已經成了婚,林丫頭若還不定下來,豈不是不成樣子。便是皇上見了,心中也不免著急。”
南安太妃知道北靜太妃的心思,因此便回道:“你也不要瞞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眼瞅著自己的兒子心急,不免有些心疼,這才拿話來激我,卻又說出什么不成樣子、皇上心急的話來?只是時間還是有些來不及的。若依我的主意,倒不如慢慢置辦?!?/p>
北靜太妃聽了這話,自己反而笑個不停,說道:“既然你這樣問,我也不瞞你。前些日子我見妙玉、寶琴、湘云幾個丫頭都要成親,心中早就急了,已經著人準備了好些天了。如今一應東西都已經置辦妥當,就等著你點頭了。”
南安太妃見她已經暗地里忙活了許久,也不由得發笑起來,又拿手推了她一下,說道:“我竟然忘了你的性子。只是我認了玉兒作女兒沒有多久,原是想要同她多相處一些日子的,如今這就要離開我身邊,叫我怎么舍得?”
北靜太妃知道她的話也有些道理,只是她今天原是受了水溶的托付而來的,因此便又笑道:“這個你也不要擔心。咱們兩府素來是常走動的,便是嫁到我們府上,你也能夠常來瞧她,又豈會不舍得呢?”
南安太妃見到北靜太妃這樣說了,倒也不好再反對,因此便應了下來。
兩個人商議已定,便通傳了下去,一時間兩府里面都知道明年二月初二那天便是水溶和黛玉的大婚之日。北靜太妃和南安太妃兩個人又進宮稟報了皇上和陳妃,皇上見她們商量已定,又派人賞賜了許多東西給兩府。陳妃有心親自出宮來探,只是因身子不太方便,也就罷了。
黛玉見如今自己的婚期已經定了,這才明白從前姐妹們出嫁的心情,既歡喜,又害羞,日子越近,便越是緊張,更是萌發出一種想要回姑蘇拜祭父母的念頭。
這日黛玉見到水溶,便說道:“我心中有一件事情,還要同你商量一下。若你為難,便罷了?!?/p>
水溶見黛玉這般鄭重,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因此便只回道:“你只管告訴我是什么事情,又何必跟我這樣客氣?!?/p>
黛玉沉吟了一下,說道:“如今我在王府里面,莫說是母妃了,便是大哥二哥和嫂嫂,都是真心實意地待我。我原也是將他們當作一家人的。只是如今婚期已定,我總想著回姑蘇拜祭父母,他們若泉下有靈,也好為我高興。”
水溶聽到她想要回姑蘇,自己倒是反而笑了,只回道:“你既想得到,又怎么知道我跟你想的不是一樣呢?我早已經回了母妃,說道這些日子陪你回去一趟,只要除夕之前趕回來便也是了?!?/p>
黛玉見水溶每每都想得體貼,心中只覺得甚是歡喜。
隔日水溶和黛玉一同啟程。南安太妃心中不太放心,原是要多帶一些人陪著他們一起去的,水溶卻說道:“如今已經是十二月了,母妃已經交代過了我,說要在除夕之日趕回來。若是人多了,難免會拖延些日子。”南安太妃見他說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堅持。
水溶因時間太緊,只好選擇車馬而行,他擔心黛玉會不舒服,便叫人將馬車里面弄得舒服一些,這才讓黛玉上了車。
車馬徐徐而行,黛玉的思緒,不由得又回到當日自己因父親病危兒回家,水溶放心不下自己,又急沖沖地趕了過來的事情,只覺得如同隔了很多年一般,因此便發起呆來。
水溶沒有騎馬,陪著黛玉坐在馬車當中,現在看到黛玉發呆,心中不免納悶,于是便問道:“玉兒,你在馬車上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若是有什么事情,只告訴我便是,咱們休息一下再走?!?/p>
黛玉見水溶擔心,便轉過頭來,看見他著急的樣子,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拿手帕打了他一下,說道:“我如何就這么柔弱了?你也不要擔心。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這才出了神?!?/p>
水溶便問道:“什么事情便叫你這樣出神?”
黛玉聽水溶問起,倒也不好跟她說起自己想起從前同他一起回姑蘇的事情,只是雖然她不說話,臉卻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水溶原是沒有多想的,如今看到黛玉臉紅,反而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想到自己當初跟著黛玉而來的事情。只是那時候他同黛玉相識沒有多久,雖然自己一腔熱情,黛玉卻始終對自己有禮地疏遠,與現在兩個人的情況完全不同。
水溶想到這里,也不免有些情動,便拉住黛玉的手說:“玉兒,如今有你在我身邊,叫我無論同你去哪里,我都是心甘情愿的?!?/p>
黛玉見水溶忘情,心中難免也波動,只是她瞥見水心、紫鵑幾個丫頭都望著她掩嘴偷偷笑了,于是便將水溶的手甩開,說道:“好好的說話便是了,干什么又動手動腳的?”
幾個人路上倒也順利,不幾日便到了姑蘇。水溶和黛玉回了林府,稍作休整了一下,便去了林如海和賈敏墳前。
黛玉見到父母的墓碑,便盈盈地拜了下去,水溶在旁邊也跟著跪了下來。黛玉恭恭敬敬地向著墓碑磕了幾個頭,直直地望著兩人的墓碑卻不說話。水溶原是跟著她叩了頭的,只是見黛玉忽然又不說話了,以為她又傷心難過了起來,伸手便要扶她。
黛玉向著水溶搖了搖頭,就淡淡地說了一句:“起來吧?!彼懿幻魉?,眼見著黛玉親自將林如海和賈敏墳前的亂草整理了一番,又親手燒了許多冥幣,過了許多,黛玉又淡淡地說了一句:“回去吧?!?/p>
水溶卻又跪了下去,向著林如海和賈敏的墓碑叩了頭,說道:“我定會好好照顧玉兒?!?/p>
黛玉見他心誠,不免也覺得甚是感動。諸人上了馬車,雪雁便悄悄問黛玉:“姑娘,你竟是沒有什么話跟老爺、太太說嗎?”
黛玉伸手便捋了捋雪雁的頭發,只笑道:“傻丫頭,有些話是不必說出來的。剛剛在墳前的事情,我已經把想要說的話跟他們說了,他們想必也已經聽到了?!?/p>
紫鵑此時正在她們身邊。紫鵑素來是更了解黛玉的,聽了她這番話,倒也明白,于是小聲地問黛玉:“姑娘可是同他們說了跟王爺的事情,叫他們放心?!?/p>
黛玉見紫鵑倒是猜著了,便淺淺一笑,說道:“你倒是了解我?!?/p>
她們主仆三個見水溶和水心正在閉目養神,原以為他們已經睡了,是聽不到她們的話的。沒想到水溶本來就是非常警覺的人,雪雁問黛玉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如今聽到她們這樣說,心中也覺得溫暖了起來。
水溶便隨意伸了個懶腰,只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又對黛玉笑道:“如今你心事已經了了,不如去我外祖陳家那邊坐坐吧。”
黛玉心中害羞,便不太想去,只推到:“他們又不認得我,我去做什么?”
水溶便掩嘴笑道:“這個你是不必擔心的。依母妃的性子,只怕早就跟外祖家的人說了,他們必定是早就知道你的。”
黛玉見水溶這樣說了,便不再推辭。車馬一路到了陳家,早已經有人迎了出來,原來北靜太妃果然已經傳了書信過來,又將黛玉好好地夸了一番。黛玉進了陳府,見到陳府的老爺、太太們,果然見到他們都是極和善的,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陳府的人原是要留他們多住幾日,只是水溶和黛玉因惦記著要趕回金陵過年,便推辭了。
水溶和黛玉趕回金陵的時候,正好是大年三十。
水溶原本想著將黛玉送回南安王府再回府,卻見到北靜太妃也在南安王府。北靜太妃笑道:“我擔心你們趕不回來,便來這里湊熱鬧,沒想到你們竟然此刻趕了回來?!?/p>
水溶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個人拍了他的肩膀,說道:“聽說林姑娘同你婚期已經定了下來,我早就想來恭喜你們了,只是到如今才有時間?!?/p>
水溶定睛一看,原來竟是蕭逸。水溶忙拱了拱手,向蕭逸道了謝,又同他問好,心中卻也不免暗暗納罕,心中只道:“今兒個是除夕,他如何不在忠順王府,卻往南安王府這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