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我?guī)е鴿M包的針藥重回學校,校園的生活節(jié)奏沒有絲毫的改變和停留,變化的只是不同的面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校園也是一個迎來送往的商業(yè)機構,升上大三,理論課少了,實踐課多了,自由支配的時間更多了,在合理分配好時間之后,我就不亦樂乎的忙了起來,上午去僻靜人稀的林蔭小路誦讀書本積極備考,下午去熙攘熱鬧的操場鍛煉身體,每天過的充實而又忙碌。
分手后的歐陽東旭顯然多愁善感了許多,那拿得起放得下的豁達倒沒怎么看得出來,其間,歐陽東旭也想復合,也想重歸于好,可月月不領情,打電話不接,發(fā)短信不回,后來為了躲避歐陽東旭的死纏硬磨換了電話調了宿舍,歐陽東旭就去教室堵,索性連課也不上了,看來這女人絕情起來真比男人狠心的多,就這樣,月月消失了,憑空消失了。然而,這巴掌大的學校,她又能躲到哪去,這一天,我和溫馨吃過晚飯,在環(huán)校小路上遛彎,溫馨駐足,指著前方一對協肩搭背的情侶輕聲說道:“你看前面那對情侶。”
我瞇著眼睛,放眼望去,女孩子的面容模糊不清,男孩子的面孔更加陌生,我說:“看過了,都不認識,怎么了?”
溫馨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越走越近的那對情侶,疑惑的表情再次把我的目光拉回到他們身上,我驚呼:“月月,那個女孩是月月。”
溫馨也確認:“是月月,是她。”
他們的腳步越來越近,愛情的甜蜜顯然沒有讓她注意到路邊這兩位久違的朋友,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喊道:“月月!”
月月回頭,神情憂郁,木然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溫馨一眼,隨即把目光移開了,眼巴巴的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隱約于心的判斷得到了證實,也許,他們真的不可能了。
兩人一言不發(fā)的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面面相覷,對視良久,溫馨還欲呼喚那熟悉的名字,我揮手制止了。
溫馨瞪著詫異的眼睛:“那真是月月嗎?月月和歐陽東旭才分手多久,她就又找男朋友了,我想我們認錯人了,她肯定不是月月。”隨即又否定自己:“哪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她是月月,你說,她是不是月月?”
我嘆了口氣,確認道:“她是月月。”
太陽徹底看不見了,黑夜籠罩了整個校園,埋葬了所有丑惡的事物。回到宿舍,歐陽東旭抽著悶煙,看著電影,一副滿腹心事的樣子,我不知道該不該把剛才看到的告訴他,更不知道告訴了他是否會雪上加霜,思前想后,我還是下了決心,與其讓他整日悶悶不樂飽受折磨,不如早點放下重新開始,我緩了口氣,對歐陽東旭說:“東哥,下午我看到月月了。”
歐陽東旭居然沒有多少驚喜,只是若無其事的“哦”了聲,難道東哥真的忘卻紅塵,放下昔日的恩情了,不會,肯定不會,前幾天還嚷嚷著讓我?guī)兔ふ以略拢婚T心事的想要復合,短短幾天就變卦了,不太可能,中間一定有蹊蹺。
我試圖尋找委婉一些的詞語,可又拙于辭令,索性開門見山,坦言相告:“東哥,月月可能又找男朋友了,下午我和溫馨在餐廳附近看到她了,我叫她,她不理不睬,徑直走了。”
歐陽東旭依然心平氣和,頓了頓,說道:“我知道了,我和她可能真的走到盡頭了,再不可能重新來過。”
我有點疑惑:“你知道了?”
歐陽東旭點頭:“是我傷害了她,是我對不起她,她執(zhí)意要走我不攔著,希望她以后幸福吧!”
我拍拍歐陽東旭,惋惜道:“好好的一對就這么散了!”
歐陽東旭倒是爽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本是玩笑的一句話現在聽來與他的心情好像格格不入,相反,卻增添了幾分沉重的氣氛。
我斟酌了語氣,繼續(xù)探問:“東哥,你和月月究竟因為什么分手的?”
歐陽東旭搖頭嘆息:“要怪只能怪我沒有能耐,別看月月平常少言寡語,接觸久了就會發(fā)現,她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女孩。”
我點頭,隨即搖頭:“這話怎么說?”
歐陽東旭拈滅了煙頭,繼續(xù)下去:“月月家境不好,父母也是普通百姓,月月把我們兩個的事告訴了家里,家里的要求是想讓月月畢業(yè)之后就結婚,希望男方家里有車有房,父母有能耐,不能苦了自己的女兒。”
我一個勁兒的點頭。
歐陽東旭點了根煙,繼續(xù)說:“這都是人之常情,可憐天下父母心,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生活的幸福,車子房子我可以去掙,可要父母有能耐我怎么去做,我爸不是李嘉誠,我也不是官二代富二代,你說這樣的父母難道不是不可理喻嗎?”
我點頭稱是。
歐陽東旭又說下去:“月月說了,畢業(yè)之后,五年之內要我掙到五十萬,不然就分手,我沒表態(tài),也許我也沒有這個本事,更多的是對她那顆世俗的心失望了,她要走我不攔著,讓她去追求所謂的名利,但愿她能幸福吧!”
我接過話:“東哥,既然如此,為何還如此感傷,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啊!”
歐陽東旭勉強笑笑:“我傷害了她,讓她……我心里有愧……”
我不假思索的打斷了他,真切的安慰道:“理解,理解。”
第二天,吃過午飯,我和溫馨說起了歐陽東旭和月月,除了該有的惋惜,還有幾分懷疑,溫馨說:“歐陽東旭把月月說得那么現實,究竟是真是偽無從得知,僅憑他的一面之詞,恐怕……”
我懇切道:“看他真誠的眼神應該不會說謊,可是,讓我很不理解的倒是月月。”
“怎么了?”
“即便她和歐陽東旭分手了,對我們也不應該視而不見吧?”
溫馨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話音未落,就被我強硬打斷:“烏鴉嘴,別胡說八道,我們一定要好好的,現在,以后,永遠。”
溫馨咧開嘴笑了,她的笑回答了一切。
不日后,到了我的生日,單身二十多年沒給自己過過什么像樣的生日,一個人無所謂慣了,但也不是不在乎,先前都會在飲食上獎勵一下自己,現在就不同了,有溫馨了,她說以前可以不在乎,現在和以后就不一樣了,非要給我過個難忘體面的生日。生日前一天,溫馨去市里買了件藍色外套,算是生日禮物,她對自己的眼光向來自信,對我的身材也是了如指掌,所以買的衣服也就非常合身,可惜的是,那件衣服我穿了沒有幾次就丟了(確切的說應該是被盜了),我自責了好多天,在乎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溫馨的一片心意。說來也巧,丟了不久,我就發(fā)現那件衣服很是搶眼,穿的不只三個五個,居然出乎意料的成了“校服”,看來溫馨的眼光的確不錯。
如同往日,清晨,我照例要去的地方就是那條清靜的林蔭小路,中午與溫馨去了飯館,大吃大喝一通之后,就去了海邊,溫馨虔誠的站在觀音菩薩腳下做了祈禱,起身之后,對我說道:“今天是你生日,過來許個愿吧!”
我走近石像,雙手合十,同樣虔誠的許下了心愿。
天黑下來了,我和溫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海灘上,遠處的燈光時而投來耀眼的光暈,漂流的航船也時而閃著豆粒大小的金光,初秋的海邊呼嘯的晚風已有些冷瑟,回到學校,吃了晚飯,溫馨問我:“剛才許的什么心愿?”
我疑惑的搖頭:“不能說的,說了就不靈了。”
溫馨白了我一眼:“我就要知道,你快告訴我。”
我無奈:“我想我們永遠在一起。”
溫馨點頭,接著又問:“你知道我許的什么愿嗎?”
“不知道。”
“我想你好,學習,身體,總而言之,一切都好。”
十月的第二個周末就到了自考的日子,相比溫馨我準備的還算充分,起初,對于溫馨報考的心理學我就不大贊同,可她不聽,對于我那一番認真、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也是充耳不聞,拗不過她,由她去了,結果不出所料,七月份的考試就兩科全掛了,原因卻是讓我匪夷所思,答題的時候居然用了鉛筆,她被這馬大哈的毛病著實禍害的不輕,而這一次的考試更是不可思議。
清晨,我和溫馨坐車去了分校區(qū)的考場,一路上有說有笑,竭力讓她調整好心態(tài),抹去上次掛科的陰影,分別之前彼此祝愿順利過關。在考場上,我發(fā)揮的游刃有余,一切順心,時近中午,出了考場,找了半天不見溫馨蹤跡,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無奈之下只得孤身返回,一路上又撥了好多次她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再打就關機了,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故意關掉了,我坐立不安,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莫非溫馨這次又失利了,擔心被我嘲笑自個兒先行回去,這個假設很快被我否定,親密無間的我們根本不存在嘲笑這個詞語;難道有了突發(fā)情況兀自離去,這個假設也不大可能,即便如此,也不該任由手機響個沒完,莫非手機調了靜音或是丟了……越想越亂,到了學校,我沒回宿舍,溫馨這樣一反常態(tài)的不辭而別讓我實在放心不下,在她宿舍樓下等了許久都未見半個人影,電話依舊關機,饑腸轆轆,難以克制,去周邊超市買了些吃的就又慌慌張張的趕回來,生怕眨眼的工夫錯過了溫馨,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還是沒見著她人,我又不敢擅闖女生宿舍,好在先前溫馨告訴過我她的宿舍門號,只得攔了一個打水回來的女生,殷切的懇求道:“同學,你好,你能不能給323宿舍的溫馨捎個話,就說一個叫林濤的男生在樓下等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要下來一趟。”
女生怪異的看了我一眼:“好吧,我會傳話的,她如果不在我就不下來和你說了。”
我迫不及待的“哦”了聲,連理應的道謝都忘記了,看著她消失在樓門的拐角處。
等了許久,仍不見溫馨人影,也許她真的不在宿舍,轉身欲走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眼眸,我興奮的高呼:“溫馨,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溫馨見到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哭帶咳,委屈萬分,此刻,我才看清她的雙眼已經腫的像個核桃,我連哄帶勸,她才算停止了哭泣,我壓低聲音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溫馨擦了一會兒眼睛,說:“我可能要被通報了。”
我瞪起疑惑的眼睛:“怎么回事?”
溫馨悶聲說道:“今天考試的時候我被人陷害了,后面的女生給我前面的男生傳紙條時扔到了我的桌上,正好被監(jiān)考老師看到,以為是我作弊,當時就沒收了我的試卷,我哭著解釋,那不是我的,是后面扔的,可他不相信,我差點就給他跪下啦,還有……”
溫馨哭著,又說不出話來了,我抱著她抽搐的身體,過了好久她才繼續(xù)說道:“還有一個監(jiān)考老師是我們學校的,我認識他,我求他幫忙,可他說不認識我,這是什么人啊!之后我就被叫到了監(jiān)考值班室,讓我寫一份悔過書,我說我沒作弊干嘛要寫,后來那個老師說寫了就會從輕責罰。”
我打岔:“你寫了?”
溫馨說:“寫了。”
我抬高聲音:“你傻啊!你寫了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嗎?”
說到這里,溫馨又輕聲哽咽起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重了,急忙連聲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怪你,你沒有作弊絕對不能寫什么悔過書的,你寫了就真的什么也說不清了,這份悔過書也會成為你作弊的唯一憑證。”
溫馨一臉茫然,沾滿淚水的臉頰在昏暗的路燈下清晰可見,除了任由淚水無聲的滴落,再也找不到其它宣泄的渠道。
我收了話,摟著溫馨,很緊很緊。
時間不早了,分別之前我又補充了幾句:“明天你先去找一下你們學院的院長,把情況說明白了,看看能不能從輕處理,如果不行就去找校長。”
溫馨只低聲“嗯”了聲,再沒別的話。
我抱著她,輕輕親了一下,無望的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消失在樓門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