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三個日夜……整整十三個日夜的瘋狂奔赴……
路的那頭是對你忠心不改的弟兄,是對江山社稷視為己任的朝臣,是這具身體最初的歸宿,也可能是最后的退路。
伽藍一步邁進那個“有鳳來儀”招牌的客店就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倒在了阮司弦的懷里。
阮司弦把伽藍打橫抱起,抬腿就往樓上奔,找了天字號房就把伽藍抱進去,往床上一放。
小二一見門口懷里抱著的這位,忙跟了上去,邊跟邊喊老板娘。
這有鳳來儀的客店,明著是招徠顧客的客店,其實是伽藍組織下的消息中轉站,圭果全國這樣的中轉站不計其數,大大小小分布在各個城鎮。
自從伽藍跟著花解語的車駕向大野進發以后,她就沿途留下記號,后面趕上的人按照指示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在圭果通往大野的重鎮都增設了幾個秘密據點,不想伽藍三過家門而不入,而這家“有鳳來儀”靠近京郊,卻也是最近才開起來的。
伽藍剛被放到床上,老板娘和小二就追了進來。他們不認得阮司弦,但也知道不是等閑人,否則公主不會與他一路同行,還不防他進客店的。
老板娘進屋見伽藍這幅模樣,忙回身道,“快去打水來,準備金針藥箱!”
那小二打扮的青年人嘴里答應著忙不迭地轉身就去了。
老板娘小心地問,“公子,我家……我家小姐是怎么了?”
阮司弦手指已經搭上她腕脈,“不妨事,只是近日趕路太累了,好好歇著便可。”
抬頭看時,這老板娘年紀輕輕,也就是二十出頭,雖作尋常人打扮,但容貌清麗,舉止從容,也看得出不是尋常女子。
阮司弦暗想,這伽藍用人唯賢,攬下這許多的人才,手下沒有一個廢物,卻不愿掩去了他們的光彩,一個兩個都這么扎眼,這恐怕會為她自己帶來麻煩。
小二再進來時手中端了一盆清水,肩上背著藥箱,動作迅速卻并不慌張,他進屋把水放在桌上,從懷中取出一只玉瓶子,將瓶中液體往茶杯中滴了幾滴。
阮司弦看了他這動作,道,“這丹凝露溫和性陽,現下快近秋天,氣候偏寒,給女子用倒是極好,但你可有想過你主子可能不是一路上寒氣侵體,相反是急火攻心,一路上奔波體內燥熱,你再用上這溫補的東西……”
“這……”小二聞聽此言已不敢動彈,只抬眼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聽了阮司弦這番話,句句精到,可見他也是精通醫理的,而且丹凝露不是普通藥材,莫說藥店里買不到,就連聽說的人也很少,他竟只一眼就分辨出來。
這丹凝露是公主秘密給他們的,他既然對這藥如此熟悉,想必與公主關系匪齊,想到這一層,老板娘對阮司弦的態度便多了幾分敬意。
她哪里知道,這丹凝露是人家阮司弦十來歲的時候鼓搗出來玩,后來天天拿來喂兔子的。
“還不快換了水,兌清風露來!”
阮司弦取過金針,拉過伽藍的手緩緩施針,“那倒不必,丹凝露雖不是什么寶貝玩意兒,這么倒了也怪可惜的,拿來給你主子泡腳吧。”
“什么?泡腳?”
“有問題?”
“沒,沒有。”
伽藍頭暈眼花,只覺得想吐,耳邊又鬧哄哄的不得清靜,眼皮沉得像有人拉著一樣,她抬抬眼——清麗脫俗阮司弦。
他握著我的手干什么?
我手上那是什么?
那細細長長的是什么?
“啊——針——疼——”
“主子醒了!”
阮司弦不理,還是依樣下針,旋針,極個別的還彈一彈,于是就有了這樣的景象,男子溫和地握住鬼哭狼嚎的女子的手,往她的手上扎小針,針在顫動,在反射金色的光。
一一取針,手背上光潔如初,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阮司弦捏捏她的臉,“還鬼叫到什么時候?”
“啊?”
鬼叫的那只睜開眼,扒出一個小縫縫偷看自己的手,真的沒有了?
“原來你怕針灸。”
“你才怕,我是見不得自己身上有異物。”環顧四周,“這哪兒啊?”
我倒!
“主子!”
“你誰啊?”
“主子我是紅棉啊!主子你這些日子沒有音訊,可擔心死紅棉了!”紅棉老板娘一頭扎在伽藍的床邊,也不顧及阮司弦,埋頭開始哭訴。
“還有我!我也很擔心和想念主子呢!”葉青也準備撲過來,但是意識到床邊已經給堵得滿滿當當,沒有他下腳的地方了。
伽藍摸摸紅棉的頭,“娃不哭,娃受苦了。”
“主子才辛苦!”
“但你們也不該搞這么大動靜,我這一路上看見自家店面都不敢進,生怕其中有詐,要不是看見葉青在門口,我還真不敢進。”
阮司弦不管她是安排部署還是敘舊,只顧著扶她坐起身來,往背后塞個枕頭,掖好被子,一系列動作自然而又理所當然。
伽藍自然地接受,“沿途據點先不要撤,密切關注大野,他們最近可能會有動作,京城怎樣了?”
紅棉立即回答,“皇上已經七天沒有上朝,有消息說是病了,朝中官員大都中立,一些元老不滿三皇子獨斷專行,告假的告假,稱病的稱病,現在已被軟禁。”
“哦?這么快就等不及了嗎?”
阮司弦輕笑,“還不是怕夜長夢多么?”
“有我在,就一定會把他叫醒,讓他白日夢都做不成!”又向葉青,“軍中怎樣?”
葉青面上一喜,公主總算搭理我了!
“三皇子已將舊部打散,編入各個軍營,現駐扎城外,但一有公主調令,可以立即集中!”
“有多少?”
“三萬。”
三萬對三萬,足夠了。老三,你以為我的兵都只是兵嗎?那你就太小看皇姐我了,他們當中,有至少三百人,隨便一個都當得起上將!
“晚上叫各部頭領過來,我有部署。”
伽藍接過阮司弦遞過來的茶盞,一口水還沒有下肚,就盡數噴了出來,茶水沾了紅棉一裙子。
纖長食指指著對面墻壁,“那!那是什么!”
對面墻上一副金字精細裝裱的對聯,赫然寫著兩行字——男人不色純屬虛設,女人不騷沒有情操。
什么?
這屋子紅棉平常是不來的,今日一來就只顧著伽藍了,哪還有心思看墻上!
葉青壞笑,“怎么樣?主子?我知道主子新婚燕爾,特意為主子準備的,多有情趣,多有……”
伽藍一個枕頭扔過去,“情趣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