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浣衣局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朝慧杉招了招手,她立即將打好的清水放在了屋中,出來與我一起扶著青藤進去。青藤燒好熱水,倒進澡盆取來了她的衣物,“小主,先別急著讓青藤說話,帶她去沐浴一下吧。”
“嗯,去吧。”
夜深,青藤跪在地上,朝我磕了三個頭,“娘娘,自從您進了冷宮,沈妃帶著人去了安小主的住處,搜出了一個被針扎的木偶。皇上下令,賜安小主白綾七尺。”
“那紅珠呢?”我心里一急,竟脫口而出。
“皇上念紅珠姐姐忠心不二,已經(jīng)將她調(diào)去帝王殿做了殿前姑姑。”
“這樣也好,紅珠真道是命苦啊。做了殿前姑姑,可免去不少后宮紛爭,倒是個安全的差事。”
“娘娘有所不知,紅珠姐姐本不愿去,她寧可到后宮來陪伴于您,也不愿去做殿前姑姑。至于她為什么沒去,這個我也不知道了,這些事情都是我聽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險些遇害了呢?”
“那日,奴婢奉浣衣局姑姑的意思去乾禧宮給沈妃娘娘娘送衣物,路過靜心湖時,不小心聽到了沈妃和她侍女的談話。”
“說了些什么?”
“她說,她說…她說,她遲早會鏟除了娘娘,以絕后患!”青藤的聲音,有了些顫抖。她閃爍其詞的眼光,讓我心頭一凜,“就因為你偷聽到了這句話,她就要殺你?”
“嗯,奴婢笨拙,不小心暴露了,沈妃命人將奴婢扔進靜心湖。幸好奴婢習得水性,趁她們走了以后,爬上了岸。幸得紅珠姐姐相救,她得知事情真相后,打發(fā)了看守冷宮的侍衛(wèi),奴婢這才有機會見到娘娘啊。”
“紅珠,傻丫頭。”我不知該怎么說自己內(nèi)心的感動,心里一股暖流慢泱泱的流淌著。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雙手扶起青藤,“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吧,在這森森冷宮里,我們?nèi)讼嘁罏槊驳共辉倮淝辶恕!?/p>
“是,奴婢謝娘娘收留之恩。”
“這冷宮,有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呢,同是天涯淪落人,何苦相互為難呢。”
“娘娘…”
“以后別再叫我娘娘了,叫我小末吧。”
“奴婢怎敢直呼娘娘貴名,請娘娘不要這般調(diào)侃奴婢。”青藤一聽這話,連忙將頭扣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出生寒微,娘娘仁慈,不嫌奴婢笨拙,肯收留奴婢,奴婢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不知如何報答。要不是托娘娘鴻福,奴婢怕是早已做了靜心湖里冤死的鬼了,哪還敢有其他奢望。”
“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連累了你們這一幫做奴才的,是我沒用啊。”
“娘娘切不要這樣說,后宮之中,爾虞我詐,娘娘于心不忍,才會落得如此田地。青藤愿追隨娘娘,以死立志!”青藤依舊將頭扣在地上,聲線低沉沙啞。我起身,連忙扶起她,“罷了罷了,我氣數(shù)已盡,怕只有老死在這深宮,倒是苦了你們,尚還貌美年輕啊。”
“娘娘只不過年二十來歲,奴婢之人何來貌美年輕一說?打從進宮開始,就已經(jīng)做了心理準備,一輩子在這紅墻深院里了此殘生。即是落葉,就當做好陪襯主子的依托,一輩子效忠。”青藤的聲音,擲地有聲,就連站在一旁的慧杉也不禁動容,“青藤妹妹,紅塵已讓你看破,此生,你也無憾了。”
“我只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能稱為看破紅塵?我自打十三歲進宮做婢女,看盡了女人間的互相踐踏蹂躪,踩低攀高,難得遇到一個像娘娘這樣脫俗出塵之人。同在深宮,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青藤說著,不由的擦起了淚來。慧杉拿出手絹遞了過去,“妹妹務要感傷,我與小主在這冷宮,早已與世隔絕,外間事,外間人管。以后,這里清靜,妹妹可不要覺得無趣才好。”
“哪會,青藤求之不得呢。娘娘慧眼識人,想必紅珠姐姐正在想法設法救娘娘出去呢。”青藤的聲音有了些暗沉,看向我時,她的眼里滿是敬重之意。
“好了,時間不早了,都上床歇下吧,明天開始,我教你們跳舞,保你們個個舞動傾城。”我笑了笑,吹熄了蠟燭。我一個人睡一張床,她們兩人擠一張床。剛躺下,慧杉突然說話了,“小主,可還記得祭?”
“祭?”我疑惑了,是人還是物?
“莫非小主已經(jīng)忘了祭?”
“祭是誰?”
“你曾經(jīng)欠他一抹朱顏笑,你忘了嗎?”慧杉的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飄飄忽忽聽不真切。我的腦中瞬間閃過了七王爺悲戚的面容,口口聲聲的愔愔呼喚,“小末,小末…。小末…小末…。”
那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啊?地位如此之高,視我如此之重,當年若不是形勢所逼,嫁了他,或許,我能得到本該有的幸福。
遺憾總是美麗的,遙不可及的,在逝去的流年里,突發(fā)變得美好,變得縹緲虛無,愈發(fā)讓人覺得心疼。我雙手緊緊握在胸前,閉上眼,眼角的淚水慢慢浸了出來。
原來,我錯過的如此多。
夜聽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多美的句子,我坐在圍欄上,看著天又開始下雪,雪花繚繞間,總免不了一陣唏噓的陰寒。慧杉不知從哪弄了些碳,這大冷的天,終于生起了第一爐炭火。冰冷冷的房間頓時暖和了起來,青藤拿著針線,為我縫著一件裘皮,“娘娘,幸好,還有這樣一件可以御寒的衣物,不然這樣冷的天,怎抵得了這樣冷的冬?”
“你身上穿的這樣少?小心著涼,慧杉,我不是還有一套衣物嗎?你們都拿去穿上。這時候就別再說什么主仆之分,沒有你們,我一個人又豈能活過一個冬?只怕是早凍死了。待會雪停了,我們?nèi)齻€出去走走,總能看到些什么稀奇,打發(fā)這樣漫長的日子。”我搓了搓手,不停的伸著手在爐子跟前晃悠。慧杉像是獻寶一樣的拿過一樣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小主,這是奴婢昨天夜里在其他房子里找到的,估計是以前那些死去的妃嬪留下準備御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