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新蘭既已答應了肖露給她女兒當家庭教師的請求,便在她住處暫住了下來。第二天早上,羅新蘭起床后出了自己房間,肖露和婷婷都已起床了,徐媽做好了早點端到桌上。婷婷看見羅新蘭馬上向她招呼:“小蘭姐姐早!”看得出肖露之前對她家教得還不錯。
羅新蘭微笑著回道:“婷婷早。”她對這孩子倒也很喜歡,她之所以肯答應肖露留下來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心疼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
肖露對女兒道:“婷婷啊,從今天開始小蘭姐姐就是你的家庭老師了,以后你不要再叫她小蘭姐姐了,你該叫她羅老師。”
婷婷呆了一下,隨即弱弱的向羅新蘭叫道:“羅老師。”
羅新蘭笑著點點頭。
肖露又關照女兒道:“婷婷,以后媽媽上班不在家時,你就和羅老師呆在一起,記著,你一定要好好聽羅老師的話,可不許頑皮啊,不然媽媽可要不高興的。”
“知道了,媽媽。”婷婷乖巧的回答。
肖露又對羅新蘭道:“小蘭,婷婷我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幫我保護好她啊。”
“放心吧,肖老師。”羅新蘭道,“你自己在那種地方也要多保重,如果以后還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回來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肖露有點苦澀的點點頭。
吃完早餐后,肖露去歌舞廳上班了,羅新蘭正想著先教婷婷學幾個字,不料婷婷先道:“羅老師,你能帶我出去玩會嗎?”
羅新蘭輕聲斥道:“你怎么才剛做我的學生就要貪玩了?”
婷婷可憐兮兮的說:“羅老師,你就帶我出去玩玩吧,我保證回來后一定跟你認真讀書。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出去玩過了,在家里快悶死了。”
羅新蘭聽了一愣,看看正在廚房洗碗收拾的徐媽,低聲問道:“你媽媽和徐媽平時不帶你出去玩嗎?”
婷婷道:“媽媽天天都要上班,而且一直要到很晚才回來,徐媽說怕我走失,出去從不帶著我,一直把我關在家里。”
“唉!可憐的孩子!”羅新蘭心里輕嘆了聲,道:“好,羅老師可以帶你出去玩會,但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第一,到了外面后你要一直緊跟著我,不許離開我半步;第二,玩好回來后你要認認真真跟我讀書識字,可不許開小差啊。”
“好,我答應。”婷婷很快叫道,她已興奮的跳了起來。于是羅新蘭向徐媽關照了聲,帶著婷婷出去了。
羅新蘭和婷婷在上海的街上走著,因為快過年了,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各個商鋪店家都很熱鬧,婷婷很是興奮,拉著羅新蘭的手說這說那的。羅新蘭看著繁華的上海灘,心里卻有一股澀味,因為從肖露的遭遇中她能察覺得到,在上海的霓虹燈背后是一樁樁血淚。
走著走著,羅新蘭突然又想到了田漢星,便決定趁現在去看看他。她從衣袋中找出田漢星昨天寫給她的自己奶媽的住址,叫了一輛黃包車,帶著婷婷一起去了。
黃媽家,田漢星正和黃媽一起包著餃子聊著閑話,突然敲門聲響起,田漢星起身去開門,門口站著正是羅新蘭和婷婷。田漢星一看見羅新蘭,就高興萬分,差點想撲上去擁抱她,終于還是忍住了,他激動的說道:“小蘭,你來啦!太好了,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羅新蘭也含情脈脈的柔聲道。
“來,快進來。”田漢星側過身,突然她注意到婷婷,問道:“小蘭,這個孩子是?”
羅新蘭道:“她是肖老師的女兒,現在肖老師上班去了,托我照看一下。”她又對婷婷道:“婷婷,這位是田叔叔。”
婷婷清脆悅耳的聲音叫著:“田叔叔好。”
“嘿!婷婷好。來,快進來坐。”田漢星把兩人引進屋內,又向黃媽介紹羅新蘭兩人。雙方相互問過好后,黃媽把羅新蘭打量了一番,贊道:“嗯!好俊俏的姑娘啊!和我們漢星可真是太配了。”
羅新蘭聽黃媽這么說羞極了,紅著臉低下了頭。田漢星向黃媽道:“黃媽,你別這么說,小蘭她年紀還小呢。”
黃媽卻叫道:“哎呀!還小什么呀,我以前可十五歲就嫁人了。”
羅新蘭更加害羞得不行,田漢星見狀,連忙扯開話題道:“小蘭、婷婷,今天你們就在這里吃午飯吧,正好我們在包餃子。”
“好啊!我很久沒吃過餃子了。”婷婷天真的叫道。
于是,四個人一起熱熱鬧鬧、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吃了餃子。午餐后,黃媽有意想讓田漢星多和羅新蘭處處,便叫他帶羅新蘭和婷婷一起去附近的公園里玩。
公園里。婷婷和一群孩子在草地上歡樂的放風箏玩著,而羅新蘭和田漢星則坐在邊上的長椅上說著話。
羅新蘭把肖露的情況告訴了田漢星,田漢星聽了卻有點理解的說:“小蘭,其實你肖老師她這樣也是沒有辦法,要在上海灘這樣的地方討生活可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羅新蘭嘆道:“這個我也知道,可她以前這么清高的一個人現在竟去當了舞女……唉!”
田漢星道:“小蘭,恐怕你有點想多了,其實當舞女并不是很可恥,在西方這個可是完全正當的職業。”
羅新蘭道:“但問題是現在在我們國家,出入舞廳的大多是些亂七八糟的紈绔子弟,我一想到肖老師每天都要和這些人攪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很難過。”
田漢星安慰道:“小蘭,你也別太擔心了,既然你和你肖老師是知己,你就應該相信她,她一定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希望如此吧。”羅新蘭幽幽的說。
過了一會兒,羅新蘭突然問道:“田大哥,過了年后你就要回北平了嗎?”
田漢星點點頭:“我原來是這么計劃的。小蘭,你還跟我一起去嗎?”
羅新蘭愣了下,有點失落的說:“我本來是打算和你一起去北平的,可現在我已答應肖老師留下來做婷婷的家庭老師了,看來短時間內我是不能離開上海了。”她邊說邊癡癡的看著田漢星。
田漢星也深深的看著羅新蘭,半餉,他突然含情的說:“小蘭,如果你現在說你希望我留下來的話,我就不去北平了,我留下來陪你。”
“我……”羅新蘭被田漢星突然這么表白有點不知所措。
田漢星拿過羅新蘭的手緊緊捏在自己的手心里,深情的說:“小蘭,從我在火車上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深深打動了,我發現我自己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你了。和我好了好嗎?我會永遠照顧你一生一世的。”
羅新蘭呆呆的看著田漢星許久,終于,她甜甜的笑了,堅定的點點頭。田漢星一陣欣喜,動情的捧著羅新蘭的臉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接著又順勢把她擁入自己的懷中……兩顆熾熱的心就這么牢牢地連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田羅兩人卿卿我我之時,他們還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后,一雙忌恨的眼睛正冒火的盯著他們。這個人正是顧嘉慧,她今天也是特意來看望田漢星的,但比羅新蘭晚了一步,從羅新蘭進了黃媽家一直到她和田漢星帶著婷婷來公園玩,所有的經過都被她攝入眼底。顧嘉慧是個從小被父母寵壞的千金大小姐,性格極其任性自我,占有欲極強,這時她見自己一直暗戀的田漢星已把心交給了其他女孩,心里痛苦極了。
轉眼到了傍晚,羅新蘭和婷婷得回去了,她和田漢星一左一右牽著婷婷走出了公園。田漢星道:“小蘭,我送你們回去吧。”
羅新蘭道:“不用了,我們自己坐黃包車回去就可以了。漢星,你也快回去吧,別讓黃媽等急了。”他已直呼田漢星為“漢星”,不再叫田大哥了。
田漢星道:“那好吧,小蘭,明天我們再見吧。”
羅新蘭道:“今天已玩了一天,明天我得給婷婷溫習功課了,要不你來我們這里吧,肖老師要去上班,我們這里大多數時候都挺冷清的。”
婷婷也叫道:“是啊!田叔叔,你就來我家玩嘛?”
田漢星欣然點頭:“好,我如果有空的話一定過來。”
田羅兩人又依依不舍的纏綿了一會兒,羅新蘭終于告別田漢星,帶著婷婷坐上黃包車回去了。
成功確立戀情的田漢星心里很是興奮,哼著小調返回黃媽家。他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下怔住了--顧嘉慧出現在他面前,她的臉上充滿了嫉妒傷感的神色。田漢星頓了半餉后,道:“小慧,你怎么來了?”
顧嘉慧酸溜溜的說:“你真喜歡那個外地來的女孩嗎?”
田漢星淡淡的說:“小慧,我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私事……”
“但和我有關!”顧嘉慧突然高聲叫道,“我不希望你的心里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女孩!我……我喜歡你!”
田漢星呆了下,接著認真的說:“小慧,我們是兄妹,我對你只有哥哥對妹妹那樣的感情,其他方面你就別瞎想了。”
“漢星!你就這么討厭我嗎?”顧嘉慧大叫著,她也不喊“二哥”了。
“小慧!”田漢星正色叫道,“我再說一遍,我們倆之間是不會有可能的,如果你再這么胡鬧的話,我們就什么關系都沒有了,我以后也永遠不會再和你見面了。”
顧嘉慧聽了這話呆住了,田漢星沒再理她,徑直離開了。顧嘉慧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
田漢星回到黃媽家后,過了不久,徐賢良也過來探望他,兩人便談了起來。田漢星道:“阿良,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我準備在上海的醫院找個工作,你能不能幫我引見下?”
徐賢良聽了奇道:“漢星,你不回北平了嗎?”
田漢星點點頭,直言不諱的說:“小蘭她目前準備留在上海給她老師的女兒當家庭教師,我也想留下來陪她。”
徐賢良聽了笑道:“原來你小子是戀愛上了啊!”
田漢星也笑著承認道:“對,我現在就是要好好享受下愛情的滋味。”
兩人笑鬧了一會,徐賢良道:“那好吧,我倒和上海幾家醫院的院長都認識,我明天就去幫你聯系下。”
“謝了。”田漢星又道,“對了,阿良,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慮下成家的事了。”
徐賢良怔了下,隨即搖頭道:“唉!我可不像你是大學生吃香著呢,像我這種租界巡捕房里當差的,其實痛苦得很,上面洋上級怠慢,下面老百姓也看不起,什么人家肯把自己女兒嫁給我這種人啊?”
田漢星安慰道:“阿良,別對自己這么喪氣。不用在乎別人怎么看自己,只要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一定會有善報的。”
徐賢良仰頭不樂觀的叫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