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花朵,神秘而典雅,一朵朵散發著濃郁的馨香。
送花的女孩待俞千雅簽收后就離去了,羅鋒看著俞千雅懷里怒放的花問道:“千雅,這是什么花?誰送來的?”
“路易十四,玫瑰的一種。”俞千雅一邊回答一邊看花束中插著的卡片,只有一行英文字“保重你自己”,沒有落款,便向羅鋒搖搖頭,“不知道是誰,沒有署名。”不禁奇怪,自己在BJ幾乎沒有什么認識的人啊。
雖然花來路不明,但路易十四是俞千雅最愛的花,直接扔掉實在有些暴殄天物,就把它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羅鋒到廚房去洗碗,門鈴又響了,開門又是一只大大的花籃,又是路易十四,送花的男孩子一張朝氣蓬勃的臉上掛著殷勤的笑,“您是俞千雅小姐嗎?請簽收。”
這回的卡片上有簽名,龍飛鳳舞的“曾馳”兩個字,一下子就讓俞千雅眼前浮現出那張狂傲邪魅的臉,卡片上還有一行字,“我收回昨晚的話,從今天起,我認真追求你。”
俞千雅便愣在那里,手里的花瞬間變作燙手的山芋,不知該怎么處理,直接扔進垃圾桶嗎?看看那一朵朵盛放的嬌艷欲滴的花,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殘忍,便隨手放在一邊的置物柜上。
羅鋒看到花,還沒開口問,俞千雅主動告訴他是曾馳送來的。羅鋒皺著眉問:“要我拿出去扔掉嗎?”
“好吧!不過最好不要放到垃圾箱里,要不然太可惜這些花了。”俞千雅嘆口氣,她見不得這么美的花正在最美的時刻就被扔進垃圾車,這總會讓她聯想到那些剛剛怒放卻轉瞬凋零的生命。
俞千雅在醫院呆了一下午,先是在羅鋒的陪同下給扭傷的腳敷了活血化瘀止痛消腫的中藥,又繼續用繃帶包扎固定好,然后趁探視時間陪蘇明月聊了一會兒,看她心情比較平復,也就很開心。韓錚那里還是聯系不上,俞千雅只好先放下。
看看時間已近下午四點半,俞千雅便催羅鋒趕快離開,先回家收拾一下好去約會,又叮囑他不用急著回來,“午飯我吃的太多了,晚飯我就不吃了。”
羅鋒走后,俞千雅去找蘇明月的主管醫生探討了一下蘇明月的病情。
醫生是四十歲出頭的一位中年男子,清瘦的身材,很和氣,耐心解答俞千雅的一個個問題,對俞千雅提出準備帶蘇明月去美國治療的打算,思索一下,也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俞小姐,蘇明月已經是左脛骨骨肉瘤晚期,而且腫瘤旁邊的血管、神經和軟組織都已被癌細胞侵犯,所以要想保肢的可能已經不存在,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做截肢手術,而且她現在身體很虛弱,也不適合長途飛行,我想還是在國內手術為好。”
然后醫生又好心地向俞千雅推薦了BJ治療骨腫瘤的權威醫院和權威醫生,“不過,這位盧大夫一般病人請不動他。”
謝過醫生后,俞千雅坐著輪椅拐過醫院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她就停在那里,看著夕陽一點點墜下,西天邊落霞如酡紅的醉顏,美得驚心動魄,看得人竟有些眼熱,不知從哪個房間飄出一首動人的旋律,一個男中音深情地唱著:
“多經典的歌后
一剎眼已走
纏綿著青蔥的山丘
轉眼變蟻丘
這個剎那宇宙
拒絕永久
世事無常還是未看夠
還未看透……”
正發怔間,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看什么呢?這么出神。”
轉頭,曾馳就立在她身后,白色的長褲,米白色的格紋襯衫,這個男人的確是帥得一塌糊涂,俊美得令人目眩。有一剎那,俞千雅心里竟浮現出一個想法,不管悲劇上演了多少回,還是會有無數女人僅僅因為迷戀這樣一副皮相就飛蛾撲火九死不悔吧?
曾馳看著她寫滿迷茫的眼睛,迥異于前幾次見面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心頭微動。
其實他已經在她身后站了有一會兒了,單只是看著她的背影,似乎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傳遞出的孤獨與惆悵,她很寂寞,不是被世界遺忘而是自己選擇遠離不肯與人親近的寂寞。
俞千雅回過神,冷淡地點點頭,便驅動輪椅準備離開。
曾馳扶住她的輪椅,不讓她離開,“千雅,喜歡我送的花嗎?”
“不喜歡!曾先生,我們一點也不熟,請你稱呼我俞小姐,謝謝!”俞千雅急著離開,但輪椅被曾馳拉住怎么也前進不了。
“千雅,你就這么討厭我嗎?”曾馳蹙眉,“還是你喜歡傅東辰已經喜歡到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曾先生,我喜不喜歡傅東辰跟我討厭你沒有關系,就算我不喜歡他也不意味著我就會喜歡你。”
“為什么討厭我?我有哪里比不上傅東辰?”聲音里有隱隱的怒意。
“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俞千雅有些煩了,冷冷反問道:“你比不比得上傅東辰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說過了,我就算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你。”
“那你是真的很喜歡他嘍?你知道他家里已經給他選好結婚對象了嗎?”
曾馳狠狠拋出這些話,卻沒有如愿看到俞千雅臉色蒼白或是大驚失色的模樣,她臉上甚至連驚訝也沒有一絲一毫,只是望著自己眼神平靜,語氣平靜,“曾先生,你說完了?謝謝你的提醒,再見!”
“……哼哼!沒名沒分你也愿意跟著他?你是太愛他了,還是他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舍不得放手?”
曾馳繼續掌控著輪椅不讓她離開,同時俯身貼近她的臉,“傅東辰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想要什么?錢?名氣?地位?還是性方面的需求?我都能讓你滿足。而且,我沒有未婚妻,也沒有正式的女朋友,你跟我比跟著傅東辰有前途多了。”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肆意羞辱自己,俞千雅也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憤怒得失控,她用比他更冷的眼神直視著他,嘴角卻噙著一抹笑,“曾先生,我是寧愿給傅東辰做情婦,也不愿和你有什么關系,這樣說你滿意了吧?”
直到走出曾馳的視線,俞千雅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心里悶悶的,一種無從發泄的郁悶,她不想在這里再待下去了,于是開動輪椅來到電梯間,打算自己叫計程車回去。
在醫院大門口,她遇到了來探望蘇明月的趙晶和她的朋友王威,蘇明月急救那天見過的那個黑黑瘦瘦的男子。看到俞千雅行動不便,趙晶主動提出送她回去。
王威開的是一輛拉貨用的面包車,車廂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趙晶看俞千雅,“俞小姐不介意坐這樣的車吧?”
俞千雅笑笑,趙晶已經比第一次見面友好多了,這個女孩似乎對任何人都有戒心,冷冷的眼睛里很少能見到笑意,但她關心蘇明月,俞千雅是知道的,所以對她的嘲諷也就不以為意。
回到公寓,打開門,還是一室冷寂。
先給羅鋒打了電話,告訴他安心約會,自己已經回到公寓了;又上網聯絡James,就蘇明月的現狀詢問他的意見,James不在線,應該還沒起床;跟在線的Amy聊了一會兒,Amy提議圣誕節兩人到南美旅行;然后,想起一位貴婦年底出席一場王室婚禮要穿的高級定制禮服還沒有頭緒,自己答應下周出圖,于是又打起精神工作一會兒,總算初見雛形。
最后,俞千雅百無聊賴,在沙發上睡著了。
傅東辰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一進門看到的就是俞千雅蜷縮在客廳沙發上,懷里抱著筆電,身上什么都沒蓋,右腳纏著繃帶的情景,當然還有沙發旁的那輛輪椅和茶幾上的那個花籃。
他皺著眉坐到她身邊,輕輕抽出她懷中的筆電放到茶幾上,動作很輕,但還是驚醒了她。
俞千雅睡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一身戎裝的傅東辰,一時有些發怔。
傅東辰把她抱在懷里,輕撫著她的臉,柔聲問道:“千雅,怎么睡在這里?身上這么冷。”看她還是怔怔地看著自己,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便輕吻上她的唇,溫柔地愛撫,“沒睡醒嗎?我回來了,你不是在做夢。”
俞千雅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心里積聚的委屈瞬間變作奔涌的淚水溢出眼眶,沾濕了他的衣襟。
傅東辰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去她的淚,“千雅,你怎么了?”
心里半是欣喜半是疑惑,欣喜的是她還是第一次主動對自己投懷送抱,疑惑的是她的眼淚又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會自大到以為她是因為思念自己太甚,以至于喜極而泣。
俞千雅輕輕搖頭,“沒什么。”她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便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傅東辰卻將她抱得更緊,“你的腳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不小心扭傷了,不嚴重,醫生說很快會好的,三天后就可以走路了。”她不想提到曾馳,她從羅鋒的介紹和曾馳說起傅東辰的語氣可以知道兩人關系必然不善。
“怎么這么不小心?”傅東辰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右腳,心疼地問:“還疼嗎?”他知道她很怕痛。
“不是很疼了,只是纏著繃帶很麻煩。”
門鈴突然響起,傅東辰打開門,卻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一身中式服裝,拎著一個箱子,不待傅東辰發問,那人已主動開口自我介紹:“我是曾先生派來給俞千雅小姐做理療的醫生。”
“曾先生?哪位曾先生?”傅東辰皺眉問道。
醫生看面前一身軍裝的男人臉色不善,有些畏縮,但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是曾馳先生指名要求我在這個時間出診,為俞小姐扭傷的腳做針刺、按摩和中藥熏洗。”
傅東辰回頭看一眼沙發上坐著的俞千雅,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然后狠狠盯著呆立在門口已經有些困惑有些惶然的醫生,扔出一句“你回去告訴曾馳,我的女人不用他惦記!”就狠狠摔上了門。
驚天動地的摔門聲嚇得俞千雅差點跌下沙發,傅東辰臉色鐵青地坐回她身邊,壓抑著怒氣問道:“千雅,你怎么認識曾馳的?你的腳受傷跟他有關,是吧?”
俞千雅看到他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猶豫一下,實話實說,把她和曾馳的第一次見面講給他聽,“后來,就總是遇到他,我去找韓錚的姐姐在咖啡館又碰到他,bennet的晚宴他也去了,我為了躲他才不小心扭傷了腳。”
她沒說今天在醫院又碰到了曾馳,當然,更不會提曾馳羞辱自己的那些話。
“BJ這么大,哪有那么巧!他一定是故意的,你剛才哭是不是他對你動手動腳了?輪椅和花都是他送的?”傅東辰恨得攥緊拳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和自己想的一樣,若不是害怕嚇壞她,他會一腳踹爛那礙眼的輪椅和花籃。
看他狠狠盯著茶幾上的花,整個人像一只暴怒的獅子,俞千雅忙解釋道:“這花不是他送的,他的花羅鋒已經扔掉了,我收下這輪椅是不想總讓人抱來抱去,我說過要付錢給他算作我自己買的,可是還不知道怎么把錢給他。”
傅東辰恨恨說道:“他糾纏你擺明是要和我作對。”看俞千雅有些惶然的模樣,便把她抱在懷里,“千雅,我不是生你的氣,你不知道,曾馳就是曾楚的弟弟,他接近你一定是故意的。”
“……哦,原來是這樣。”俞千雅想起曾馳那些傷人的話,她一直不明白兩人不過是萍水相逢,他為什么總是用惡毒的話羞辱自己,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是姐弟情深。
俞千雅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傅東辰遞給她。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是曾馳的名字,俞千雅便愣住了,她可不記得自己存過他的號碼,想來是昨晚他自己存進去的。
她不想接,抬頭看傅東辰,傅東辰拿過她的手機,看到曾馳的名字,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曾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離千雅遠一點,否則,我的手段你應該知道的。”傅東辰的聲音冷得像結了冰。
電話那頭,曾馳卻是氣定神閑,“東辰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又不是你老婆,我也是單身,我追她不犯法吧?何況,我還期待著早一天能叫你一聲姐夫呢!呵呵!”
“去你媽的!”傅東辰忍不住飆出臟話,恨不能一拳砸碎曾馳的臉,“誰要做你姐夫!你確定要挑釁我?我再提醒你一次,千雅是我的女朋友,你再敢騷擾她或是找她麻煩,別怪我不顧兩家的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