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杉磯的第三天晚上,范嬈打來了電話,吞吞吐吐地問俞千雅孩子的事。
俞千雅平靜地承認了,又解釋一直瞞著她的原因。范嬈表示理解,又憂心忡忡地說:“雅雅,亦桐嘴很多,還有跟她一塊兒去的李菲,一回來就滿世界嚷嚷,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傳到傅家和曾家耳朵里去了。”
俞千雅無可奈何地說:“隨便吧,反正我是不會讓孩子跟他們有任何聯(lián)系的。”
她已經(jīng)仔細詢問過了做律師的表哥俞卓,俞卓告訴她,許多國家的法律關于子女撫養(yǎng)權的規(guī)定,都是傾向于優(yōu)先考慮母親的權益,無論婚生子女還是非婚生子女都一樣,除非母親無力撫養(yǎng)或有什么嚴重惡習影響到孩子的健康成長。所以,她不擔心傅家會跟她打官司搶孩子。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日子過得風平浪靜,沒有意外,俞千雅也就把心漸漸放平了,也許是她多慮了,傅家根本不理會這兩個孩子的存在。
范嬈十月份帶著女兒飛到洛杉磯來做客。范嬈的女兒雪妮,四歲,比天霖天恩早出生一個月,清秀文靜,不像范嬈風風火火的性格,倒更像她的父親池亦楓。
看著俞千雅和她的兩個孩子,范嬈說不上是心酸還是高興,抱著俞千雅痛哭一場。范嬈比五年前要豐滿一些,眉目間一看便是一副家庭和美夫妻恩愛的幸福少奶形象。
俞千雅為好友高興之余,不由想起國中畢業(yè)那年,和范嬈一時心血來潮去廟里找人看手相,看相的大師握著范嬈的手贊嘆不已,說這是“富貴雙全,大吉大利”的命。而看到她的手相時,沉默了好一陣,嘆息道:“小姐,你的婚姻線雜亂長短不一,感情上不會順利,很難遇到好的愛人。”當時一心癡戀著駱子涵的她一笑置之,并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看來,人的命運何嘗不是早已注定?
謝赫和Eva十一月份生了一個兒子,俞千雅寄去一份賀禮聊表心意。
關城已經(jīng)從麻省畢業(yè),進入硅谷的英特爾公司任職,躊躇滿志地對俞千雅說:“千雅姐,你看著,十年后我會成為第二個喬布斯。”
東邊的別墅很久沒有人住了,曾馳在紐約那場慈善晚宴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俞千雅面前。
十一月份,俞千雅帶著孩子又去了一趟紐約,為舅舅慶祝六十大壽。壽宴上名流權貴云集,前任總統(tǒng),紐約市長,國會議員……見證著俞展珩這么多年在美國奮斗贏得的的聲勢地位。她又見到了Adnan,這一次他身邊有一位美麗的阿拉伯女孩,據(jù)說是卡塔爾的一位公主,兩人看上去無比般配。
天霖天恩還惦記著Adnan送給他們的小馬,俞千雅笑著說:“媽媽已經(jīng)托David叔叔去馬場聯(lián)系了,我們在洛杉磯買兩匹,可以天天去看,多方便啊!”
天恩撅著嘴說:“媽咪!我討厭曾叔叔,也討厭Adnan,他們本來不是在追求媽咪嗎?怎么一下子全變了?”又眼圈紅紅地問:“媽咪,他們是不是嫌棄我和天霖,才不追求你了?”
俞千雅笑著捧起女兒的小臉,安慰她:“怎么會呢?你和天霖是最可愛的天使,誰會嫌棄你們呢?是媽咪覺得我們一家三口人剛剛好,不需要再加一個外人進來了。”
安撫好孩子,轉身,Adnan就站在她身后,伸出手,“Annika,和我跳一支舞吧!”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只是隨著節(jié)拍旋轉。
“Annika,我還可以做你的朋友嗎?還可以去比弗利山莊看你和天霖天恩嗎?”Adnan幽深的黑眸染著憂郁。
“Adnan,”俞千雅微笑著看著他,“那天我是覺得尷尬不知該怎么面對你,所以不理你。其實我應該感謝你,你是一個好人。”
Adnan長舒了一口氣,心里默默地說:“因為那是你,我最珍愛的女人。”
晚宴上,俞千雅當然也見到了俞瀟,呵護在已接近臨盆的妻子身邊的俞瀟,一臉小心翼翼,儼然一個寵妻無度的模范丈夫,令人不由對他身邊的女人心生羨慕。
最令俞千雅驚詫的是她還在壽宴上見到了韓霜,她是二表哥俞卓的女伴,一身黑色裙裝,依然一副冷艷的模樣。
俞卓介紹,韓霜是他在耶魯法學院讀書時的同窗,這次剛好來美國出差。俞千雅看得出俞卓是愛慕著韓霜的,只是韓霜顯然一副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
見到俞千雅,韓霜顯然也有些吃驚,趁俞卓離開去招呼客人,問道:“俞小姐,能跟你談談嗎?”俞千雅無奈地笑,其實她不覺得她們之間有什么好談的。
“俞小姐,你的孩子真可愛!”韓霜早就注意到宴會廳一角玩耍的兩個孩子,尤其那個男孩,熟悉的五官,像極了某個人。現(xiàn)在見到俞千雅,自然馬上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看來最近在BJ權貴圈子里悄悄傳播的流言是千真萬確的。
俞千雅笑笑,“謝謝!”紙包不住火,誰愛知道就誰知道吧,她也無所謂了。
韓霜遲疑一下,又開口道:“俞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傅家是不可能讓他們的骨血流落在外的,你還是要當心一點。”
離開紐約前俞千雅抽空去寄宿學校看望了成蔭的兒子成飛宇,那是位于長島的一所私立貴族學校,回到洛杉磯后,她打電話給成蔭,告訴她飛宇還好,只是有些悶悶不樂。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傳來隱隱的抽泣聲,俞千雅疑惑地問道:“成蔭姐,你哭了?你……怎么了?”她印象中的成蔭堅強獨立,可不像是會流眼淚的女人。
“千雅,我知道……飛宇不高興,可是我……沒辦法……”電話那頭成蔭泣不成聲。
原來,八月份的一次體檢中,成蔭確診患上了乳癌,她不想飛宇在身邊看著媽媽因手術化療而忍受痛苦的模樣,就跟前夫協(xié)議把飛宇送到美國讀書,暫時由前夫監(jiān)護。九月份從美國回國后,成蔭已經(jīng)做了右乳全切手術,現(xiàn)在剛剛做完二期化療,還在醫(yī)院休養(yǎng)。
俞千雅聽后難過不已,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成蔭,只好許諾一定常去看望飛宇,讓她放心。
成蔭猶豫一下,說道:“千雅,前幾天傅東君來看我,跟我問起過你的事,傅家好像已經(jīng)知道孩子的事了。”
放下電話,俞千雅習慣性地去拿床頭上放著的煙,才拈在指間,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天霖天恩該托付給誰呢?爸爸年紀大了,心臟又有問題;千浩一定愿意照看,只是他還小……想來想去,竟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她把煙扔進垃圾桶,以后一定不能再做這些對身體無益的事,她得健康地活著,至少等到天霖天恩快樂地長大。
十二月很快到了,又一年臨近了尾聲。在David的策劃之下,Annika Yue十二月初在香港舉辦一場高級定制時裝秀,俞千雅帶著天霖天恩一起住進了香港半島酒店,同行的還有管家陳太太。
其實,對這次來港俞千雅是有過猶豫的,畢竟香港離大陸實在太近了。雖然說她持美國護照赴港免簽證,但畢竟香港已經(jīng)回歸中國大陸,她還是不由想起五年前曾楚對自己說過的話,不知道傅家不允許自己入境的范圍包不包括香港。
她不想去,又不忍讓David為難,猶豫再三聯(lián)系了媽媽的生前好友林欣,林欣的丈夫任職于香港政府政務司,她請林阿姨幫忙打聽一下入境問題。林阿姨告訴她雖然已經(jīng)回歸大陸,但香港依然是獨立的出入境管制地區(qū),跟大陸無關。
從半島酒店27層的豪華海景套房俯瞰,維多利亞港的夜景果真是繽紛璀璨,名不虛傳。天霖天恩白天游覽了海洋公園,興奮好一陣兒之后此時已沉入了夢鄉(xiāng),俞千雅倚在窗前思緒紛亂如麻。
晚餐她和David帶著天霖天恩一起在酒店28樓的Felix餐廳用餐,隔壁一張桌子上一個男人盯著她看了好久,看得David火起,欲上前理論,俞千雅拉住了他,她認出來了,那是傅東辰的朋友何正揚。
何正揚并沒有上來打招呼,俞千雅也就當作不認識,只是心潮翻卷,再難平息。從成蔭到韓霜再到何正揚,這些與傅東辰有關的人幾年不見,現(xiàn)在突然一個一個又出現(xiàn)了,難免令她不安,隱隱生出悔意,一年多前自己重返時尚圈的決定也許真的是個錯誤。
第二天的時裝秀在香港會展中心舉行,俞千雅讓陳太太陪著孩子在酒店,又叮囑天霖天恩聽話不許亂跑。
時裝秀流光溢彩,收獲鮮花掌聲無數(shù)。林欣也帶著幾個一般年歲的貴婦來捧場,握著千雅的手追憶老友俞青瑤,不禁熱淚潸然。時裝秀后是答謝宴會,俞千雅略作應酬后把應對媒體采訪和與代理商協(xié)商建立旗艦店的工作全交給David和自己的助手Linda,她只想趕回酒店去陪天霖天恩。
剛走出會展中心,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她面前,搖下的車窗里露出一張俞千雅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臉,傅東辰的堂姐傅東君。
“俞小姐,請上車,東辰的母親想見你。”
呵呵!該來的終究是來了。俞千雅唇邊溢出冷笑,冷冷看著傅東君:“傅女士,我記得你說過,希望我和傅家永遠不要再有任何聯(lián)系;我也答應過你,永遠不會再見傅家的人。”
傅東君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俞小姐,有些事情當時誰也沒有料到,現(xiàn)在必須要當面談清楚,對誰都好。”
俞千雅點頭,“好吧。”
香港半山帝景園的一棟豪宅,富麗堂皇的巴洛克風格的客廳里,俞千雅第一次見到了傅東辰的母親。盤發(fā),精致的淡妝,高雅得體的衣飾,一副典型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形象。年輕時必然是不多見的美人,保養(yǎng)極佳,即使此時眉梢眼角已見風霜,仍然風采動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十多歲。
因為是從宴會直接過來的,俞千雅身上是一件寶藍色V領小禮服,披了一件白色貂皮短衣,復古的盤發(fā),妝容清新優(yōu)雅,卻是美得光彩奪目。豐蕓雖然之前已經(jīng)在照片上見過俞千雅,但此時見到真實的活生生的人,還是不由暗嘆,怪不得兒子對她一直念念不忘。又仔細打量她的五官,果然和那個人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睛,一樣閃耀著倔強高傲的神采。
拒絕了女傭送上的茶,俞千雅先開口了:“請問傅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豐蕓從瞬間的恍惚中清醒過來,淡淡一笑,“俞小姐,我找你當然是想談談你和東辰的孩子。”
“對不起!傅夫人,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會讓他們跟傅家有任何聯(lián)系。”
“呵呵!俞小姐,不管你承不承認,孩子的父親是東辰,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說著,豐蕓從面前茶幾上的一個文件袋里拿出一摞紙張,遞給俞千雅,“這是DNA親子鑒定報告,證明孩子確實是東辰的骨肉。”
九月份豐蕓聽到池亦桐和李菲從紐約傳回的風聲后,便迅速派人赴美國調查了俞千雅的孩子出生的時間和地點,又從孩子出生醫(yī)院查到了孩子的血型,是跟傅東辰一樣的B型血。其實,看著照片上的男孩酷似傅東辰的五官,基本已經(jīng)可以肯定孩子是傅家的,但豐蕓還是讓人設法取到了天霖天恩的頭發(fā),送回BJ做了DNA測試,確定無疑后她是有喜有憂。
喜的是,兒子和曾楚結婚五年一無所出,曾楚也多次在她的催促下到醫(yī)院做過檢查,并沒有什么問題,這讓她很是擔心了一陣,會不會是兒子方面的問題?現(xiàn)在,這個擔心自然解除了。
憂的是,這兩個孩子該怎么處理?她當然想讓孩子認祖歸宗,但只怕曾家那邊不好交代,曾楚雖然通情達理,卻也實在是委屈了她。
但思前想后,看著照片上兩個孩子漂亮可愛的模樣,實在心癢難耐,才有了這次香港之行。
豐蕓輕啜一口手中的茶,“俞小姐,我們傅家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名沒分地淪落在外,所以我想……”
“傅夫人,我的孩子姓俞,不需要傅家給什么名分。”俞千雅不客氣地打斷豐蕓,“今天我來就是想跟您說清楚,我從沒想過再跟傅家有什么瓜葛,也請你們不要有什么妄想,我是絕對不會讓孩子跟傅家相認的。”
豐蕓皺起眉頭,一旁的傅東君插話道:“俞小姐,當年我們確實是有些對不起你,可是,孩子終究還是需要父親的。而且,俞小姐不乏追求者,將來再嫁帶著兩個孩子肯定不太方便,不如……”
俞千雅忍不住冷笑出聲,“我嫁不嫁就不必你們費心了!我的孩子沒有父親一樣很快樂,他們即使需要父親也絕對不需要姓傅的!”
豐蕓臉色很難看,開口道:“俞小姐,何必把話說得這么絕!我們談談條件好了。”
“條件?”俞千雅笑,“什么條件?給我錢嗎?”她想起五年前傅東君遞給自己一張一百萬美元的支票,“俞小姐,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希望你從此刻起不要再跟東辰有任何聯(lián)系,所以這些錢是補償你放在東辰那里的東西的。”
“傅夫人,不是我夸口,我名下的財產(chǎn)不會比你們傅家少多少,我父親的事業(yè)主要在歐美日本和東南亞,根本不需要傅家的助力,所以,你們想跟我談什么條件?你們有什么條件可以打動我?”
說完,她不再看滿臉難堪的豐蕓和傅東君,微笑著扔下一句“告辭!”就走出了傅家豪宅。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她才叫到一輛計程車,坐上以后平復一下心情才想起給陳太太打個電話問問天霖天恩怎么樣了。電話怎么也打不通,心里正疑惑,陳太太的電話打過來了,電話那邊是陳太太張皇失措的聲音:“俞小姐,天霖天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