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睿昭看到璐涵站在窗前望著自己出神,揶揄到:“喂,你是被釘住了嘛?還不趕快下來。”被鐘睿昭一提醒,璐涵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要干什么的,趕緊掛了電話,跑去換好衣服下樓。“嗨。”璐涵先向鐘睿昭打招呼,鐘睿昭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璐涵“送”進副駕駛座。
車里有幾秒鐘的沉默,璐涵覺得有些怪怪的,便咳了一聲,說到:“你怎么會在我家樓下啊?”鐘睿昭正在倒車,他認真的觀察著車后的情況,隨口說了一句:“我車停在你樓下所以就回來取車了。”“哦。”璐涵猶豫了一會,又問道,“新年那天,我把你趕走后你一直在我家樓下呆著?”汽車已經完成調頭,平穩的在路上行駛。鐘睿昭目視前方,仍是隨意的答道:“對啊,我怕你一個人過年孤單,就在你樓下陪你咯。”鐘睿昭說的輕松,璐涵卻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流過,也不知是不是這車的暖氣太足了。“謝謝你。”璐涵很小聲的道謝,鐘睿昭仍是聽到了,他側過頭對璐涵露出一口足以拍牙膏廣告的白牙。
“去哪吃?”趁紅燈時鐘睿昭轉過頭問道。“隨便,今天我請客,客隨主便。”璐涵難得笑得燦爛,鐘睿昭有一時的暈眩,似是被這明媚的笑容蠱惑了,他怔怔的看著璐涵,眼里滿是柔情,車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而旖旎。璐涵想開口說些什么,喉嚨卻似被哽住了,什么都說不出來。鐘睿昭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就是這樣看著她,直到后面的車不耐煩的按喇叭,他才像突然被驚醒似的收回目光,干咳幾聲:“咳,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里煲的湯味道很正。”“好。”一聲“好”后,兩人都沒再說話,車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鐘睿昭駕著車七彎八拐,終于在一家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街邊小店前停下。這里離市中心有些距離,門面也不大,里面就只有六七張桌子,卻滿當當的坐了五桌人。“就是這了。”鐘睿昭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對璐涵說。“鐘總經理也會到這種地方吃飯的啊?”璐涵故意打趣他,鐘睿昭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這不是怕把你吃破產了嘛。”兩人都笑了,適才的尷尬一掃而空。
鐘睿昭帶璐涵進去,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喲,小昭來了啊。”剛坐下,一個長著絡腮胡的高大男子熱情的上前打招呼。璐涵想到《倚天屠龍記》中的小昭,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鐘睿昭自是明白她為什么笑,皺著眉,冷著張臉:“絡腮胡,不叫我小昭你心里難受是吧?”那個老板笑了,笑聲很爽朗,中氣十足,沒理由的,璐涵就覺得這個人很親切。那男子主動與璐涵打招呼:“這位美麗的小姐,你好,我是這的老板胡洛山,大家都叫我絡腮胡。”“你好,我叫王璐涵。”說完對他微微一笑。鐘睿昭還在為那句“小昭”生氣呢,看二人不用自己介紹就聊上了,更是一臉不樂意:“絡腮胡,我要冬蟲草竹絲雞湯,你快去給我弄來。”
胡洛山只是樂呵呵的的看著二人,鐘睿昭看他久久不去,側過身子盯著他:“我說絡腮胡,你是不是太閑了,怎么還站在這?”胡洛山絲毫不覺尷尬,仍是樂呵呵的說到:“你從來不帶女的到我這吃飯,好不容易看到你帶一個來,我老胡當然要看仔細點。”璐涵被胡洛山說的臉頰發燙,鐘睿昭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行了,以后有的是機會看,你快去給我弄湯,我都快餓死了。”胡洛山這才氣定神閑的向后面廚房走去。
“誒,你好像和這個大哥很熟啊?”待胡洛山走后,璐涵問道,她并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只是覺得這個胡洛山應該是個耿直之人,自己看著就覺親切,所以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鐘睿昭拿著桌上的啟瓶器把玩,聽到璐涵的問題,斜睨她一眼:“這就叫人家大哥啦?”“啊?那個……總不能叫大叔吧。”這個胡洛山看上去快五十的人了,雖然說叫大叔也不過分,但璐涵始終覺得大哥會更加合適。鐘睿昭做出一副無語狀:“誰跟你說這個?叫他絡腮胡就行。”“這不太好吧。”璐涵心想雖然“絡腮胡”這名字實在是太符合他了,但是他畢竟比自己大了這么多,這么叫似乎不好。“絡腮胡這人不拘小節的,你要是叫他大哥,他一準會打蛇隨棍上,真把自己當你大哥了。”
“要是真有個大哥,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璐涵感慨道。鐘睿昭知道璐涵定是又想起自己孤獨的人生了,他一把握住了璐涵放在桌子上的手,他的掌心很溫暖,溫暖到有些灼熱,璐涵仿佛被燙到了,立刻就要收回來,鐘睿昭又加緊了些力道,沒讓璐涵躲開:“璐涵,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家人。”簡單幾個字,璐涵卻突然怔住了,鐘睿昭怎么會明白自己心里的孤獨的?她仍是掙開了鐘睿昭的手,心里卻被滿滿的感動充斥著:“謝謝你。”這是今天璐涵第二次跟鐘睿昭說謝謝。鐘睿昭又恢復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謝什么,多請我幾頓夜宵就行了。”“你是堂堂鐘氏企業的總經理誒,還老找我這種打工仔蹭飯,你都不覺得臉紅啊?”“大不了我加你工資咯。”“這樣我絕對沒意見,請在工資中算上我的時間成本。”“真貪心。”兩個人說說笑笑,一頓宵夜吃的頗有滋有味的。
二人吃了很久,吃到最后,整個店里已經只有他們兩個客人了,其他的服務生也都下班了,只剩一個胡洛山了。璐涵有些不好意思,連連催著鐘睿昭快點吃,胡洛山卻不在意,跟他們說慢慢來,不用著急。鐘睿昭和胡洛山認識多年了,關系很不錯,再加上他臉皮厚,自然更不在意了,卻在璐涵的催促下,沒辦法,又吃了幾口便擦了擦嘴說好了。
璐涵跑去付錢,胡洛山硬是不要,說什么鐘睿昭難得帶個女孩來吃飯,怎么能讓這女孩付錢呢,璐涵硬塞了幾次,沒成功,只好收了回來,臨走前還不停的道謝。
回到車里,鐘睿昭并不急著發動,而是把椅背調低了些,雙手枕在腦后,舒適的靠在椅背上:“絡腮胡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啊。誒,這頓他沒收錢,不算,你還是欠我一頓。”“怎么不算啊?他是因為我是女的才沒收誒。”璐涵還沒窮到在乎一頓夜宵的地步,她就是要跟鐘睿昭作對而已。“小姐,你這話就錯了,要不是你是我帶去的,他會因為你是個女的就給你免單?那他生意還要不要做了?”“我……”璐涵我了半天沒找到可以反駁的話,只好轉過頭去不理他,又吵輸了,在鐘睿昭面前她怎么好像總也贏不了?
第二天,李俊霆果然在搬家了,璐涵下班回到家時,李俊霆的房門開著,他正在往外搬行李,璐涵想快點回到房里去,不與李俊霆碰面。但是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鑰匙,兩個人還是打了照面。李俊霆放下行李,表情有點僵硬。“璐涵。”半天,他還是開口了。璐涵是背對著他的,聽到他這一聲“璐涵”,聲音有點干澀,這聲音似乎變得很陌生,她心里有些刺痛。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仍兀自在包中翻鑰匙。可是平日里明明一掏就能找到的鑰匙,今天卻像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李俊霆嘆了口氣,提起行李向電梯間走去,走了兩步,腳步又停了下來:“好好照顧自己。”璐涵找鑰匙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接下來是李俊霆越來越遠去的、沒有任何留戀的腳步聲,終于消失在那頭。
璐涵的淚再也沒能忍住,她無力的沿著房門滑坐在地上,好冷,地上的寒氣直逼左胸腔。聲控燈已經熄掉,璐涵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就像陷入了她一直做的那個夢中,夢里,她也是像現在這樣,身陷無盡的黑暗里,找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未來。她坐在那里無聲的哭了很久,直到聽到“啪嗒”一聲,什么東西從包里滑落到地上,她才回過神,循著那反光拾起來,原來是怎么找都沒找到的鑰匙。她吃力的站起來,聲控燈有了感應再次亮起,璐涵一時適應不了這種光亮,揉了揉眼睛,手背上一片濕滑,原來她竟在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都在哭。
她廢了點功夫才把鑰匙準確的插到鎖孔中。“咔”,門開了,她跌跌撞撞的穿過客廳,走到臥室床邊,沒有脫鞋、沒有換衣服便一頭栽倒在上面。她覺得好痛,頭痛、心痛、全身都痛。不知過了多久,璐涵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