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的吵鬧就在兩個人持續的對視中陡然停止。
瞬間安靜下來的環境似乎才讓紀漠突然驚醒一般地說:“我該走了。”
“我送你。”楚軒宵走到車子前,紀漠卻并沒有動,而是站在原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走。”
她說了要楚軒宵推開,就不能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距離。她要好好做到自己說出口的。
“你叫了人來接你?”楚軒宵語氣微沉。
“不。”紀漠看到了她搖頭的瞬間楚軒宵陡然放松的神情,皺著眉說,“我只是在做到我剛剛說出口的話。”
“你是想要躲開我?!”楚軒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一把上前拉住了紀漠拖著她走到車門前,打開車門,把她“推”了進去。
紀漠沒有反抗。她不愛和人打交道,卻是把所有人的情緒和習慣都拿捏地清楚。至少她明白現在不是和楚軒宵鬧翻的時機。在氣頭上的人,卻是和他對著干越是適得其反。所以,暫時還是順從吧……
“紀漠,你從來都不是冷漠。”楚軒宵惡狠狠地說著甩上車門,坐上了駕駛的位置,“你是膽小。你這輩子一直都不敢,沒有勇氣踏出一步!這么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就那么讓你安心么!?安心到放棄所有可能的未來!?”
紀漠沒有說話,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楚軒宵又撇開了頭不再看他。
她也不說想去哪里,楚軒宵也不再問,只是自顧自地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來北城的時間也不久,楚軒宵并不熟悉街道,只是有些漫無目的地繞著圈子。紀漠卻始終不言不語地看著窗外。
沉默。再次蔓延開來。
楚軒宵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他想念了那么久的女孩就坐在自己身邊,他明明有那么多的話想要對她說,那么多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情,此刻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不是因為剛剛尷尬的氣氛,而是突然有一種,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的悲涼感。
這個女孩,真的是那個紀漠嗎?
難道真的像她所說,從頭到尾他喜歡的不過是那個虛假的影子?!
“楚軒宵,你繞了北城的市中心五圈了。夠了嗎?”紀漠語氣平淡,似乎并沒有生氣,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我樂意!不認得路多繞繞就會了!”楚軒宵明明已經沒有怒氣,卻沒有辦法放軟口氣。
“哦。”紀漠只是低低應了一聲,并沒有特別的反應。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別可笑?”楚軒宵頓了頓,突然諷刺般地說,“這么追著你,死纏爛打的男人,大概你還沒有遇到過吧?”
“的確沒有。”紀漠點點頭,“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樣你才肯放棄。”
“放任我在你身邊,就這么給你困擾嗎?過去那么久的時間,你明明也讓我的存在融入了紀家的生活。”
“嗯,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生活。”
“那現在呢?你能夠主宰了么!?”
“楚軒宵。”紀漠泄氣般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如果真的愛的話,你不會愿意把這份愛作為負擔強加在我的身上。愛到我不希望你對我用心的那一天,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楚軒宵突然打開應急燈靠邊停下了車,“你走吧。讓我靜一靜。”
“嗯。今天麻煩你了。”紀漠冷靜地下車,拖著那個空空的行李箱,并沒有因此而露出一絲的不便和擔心,表情依舊是木然地。
她看著在自己下車之后就突然加速離開的轎車和周圍的人有的看熱鬧有的憐憫的表情,知道是誤會自己是被男朋友趕下車的可憐女人了,卻也沒有在意,自顧自坐著行李箱離開人群。
紀漠想起她剛來北城的那天,收拾了行李之后便也是像這樣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亂逛。漫無目的地走過一條條小巷,看著街邊的人們各色的表情,似乎一瞬間他們就知道自己是外地人一般,帶著些許膽怯和鄙夷。
明明很好奇很想知道,卻不敢靠近一般。
然后三年過去了,她似乎和當年沒有太大變化,依舊這么走著,與其說是漫無目的倒不如說是一片迷茫。
對未來,對自己,對這個時代。
“姑娘,買點棗子吧!”突然打破她思緒的是街邊一個擺攤賣水果的中年女人,和北城一般的女人一樣,因為日曬而變得粗糙而黝黑的皮膚,裹著躲避風沙的頭巾,穿著樸素卻掛著親切的笑容。
紀漠卻第一次覺得這樣的笑容里并不全是商人的算計。
“為什么只推薦棗子給我?”紀漠看著水果攤上還是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水果,很多的價格一看就比棗子要貴。
“因為別的水果都不是我們北城長的。”賣水果的大嬸笑瞇瞇地說,“年輕孩子還是吃新鮮水果好。而且今年的棗子可甜了!”
“可是棗子的水分其實很少啊,為什么還是水果呢?”紀漠下意識地說。
“蔬菜水果本來分類也不絕對,你看看番茄現在不也當水果在賣了么!再說了,棗子可是我們北城最有特色的水果!”
“我看起來像外地人?”紀漠笑了笑,拿起一顆青色的棗子,自顧自地咬了一口,一瞬間淹沒味蕾的甜卻沒有奶油和糖果的膩味,反而是甘冽的果香。
大嬸倒也沒有怪紀漠突然就嘗了她的棗子,反而是隨便地和她閑聊了起來:“姑娘你皮膚這么白,哪是我們北城長大的樣子!一定是南方人吧?”
“嗯。”紀漠點點頭,沒有了閑聊的欲望,“幫我稱上兩斤吧。”
“好嘞。”做成一筆生意,自然眉開眼笑的大嬸把棗子抓好了之后遞給紀漠,還沒說價格就收到了紀漠遞給她的十塊錢:“不用找了。”
原來早就算好了價格……大嬸也只是接過之后道了謝,看著紀漠依舊和剛才一樣拖著行李箱離開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姑娘,她是見過的。
三年前也是這么一個人在街上閑逛。雖然打扮不一樣,樣子確實沒有一點變化。這么長的時間,似乎還是沒有融入北城這個地方一樣,一個人孤獨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