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都是徒勞,不管如何努力,不管如何改變,歷史始終按著他那固有的軌跡向前行駛著。公子,十七歲入太學(xué),深得國子監(jiān)祭酒徐文元賞識,推薦給其兄內(nèi)閣學(xué)士、禮部侍郎徐干學(xué)。十八歲中順天府鄉(xiāng)試舉人。今日便是公子與盧小姐成婚之日,真希望我不通曉公子的一生;真希望這記憶中的一切都是說書先生為了讓人給予納蘭容若這個名字更多的敬畏,而刻意的增添了一些情節(jié)。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的發(fā)生在眼前,無論怎么努力,都改變不了這已成事實的一切。”墨羽蘭看著喜慶的府院,卻看到了三年后的痛徹心扉,卻看到了心境突變的納蘭在悲戚,看到讓納蘭一直郁結(jié)于心的痛楚。可是她卻獨獨忽略了納蘭心中所郁結(jié)的愁緒或許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種下了,早到和盧家結(jié)親之前,早到他應(yīng)經(jīng)記不起是什么時候了。可是這所有的真正的事實卻被她神經(jīng)大條的、不自信的給拋到了不知道哪的九霄云外了。
“丫頭,公子我今日娶福晉,你還沒給祝福呢?小丫頭看起來不是那么的欣喜,怎么了?”納蘭看到院中的墨羽蘭詢問道。雖是納蘭的大喜之日,卻也未曾看到納蘭心中到底有多欣喜,也未曾發(fā)現(xiàn)納蘭對今日這觸手可及的幸福有多么的渴盼。沒有人看見他們公子的眼神一直未曾停留在這廳堂里所擺設(shè)的大紅大紫的喜慶的東西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即將迎來人生一大幸事——洞房花燭夜的公子眉宇之間卻有些淡淡的憂愁;更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公子把那溫潤的眼神一直安放在那忙前忙后的唯美的小丫頭的身上,而那小丫頭卻沒心沒肺似的傻傻的一直笑著,一直笑著。沒有人看到那俊俏的小丫鬟絕美的笑靨背后掩埋著一汪汪咸咸的池水;沒有人看見那刻意的不停留在那身著一身紅袍的男子身上的眼神,已經(jīng)在公子身上流轉(zhuǎn)了千萬次;沒有人看到,那俊俏的小丫鬟眼眸中不再如往日那般純凈、平靜,已經(jīng)積蓄了滿滿的憂傷,那滿眸的能夠讓人窒息的悲戚。
“公子萬福,小羽沒事,就是想著如何給公子送上祝福,幾日忙著還沒空閑和公子說上話,現(xiàn)下見著了也一并送上吧。小羽祝公子與盧小姐白頭偕老、相敬如賓、鶼鰈情深。”
“丫頭,你今可真會說話,公子就借你吉言,時間不早了,阿瑪額娘說不能誤了時辰,公子我去了。”納蘭言罷便轉(zhuǎn)身朝府門走去。走在離自己不得不接受的婚姻的路上,他知道每走一步的自己,離自己所渴望的幸福會越來越遠,離自己一直想要抓住的女子會越來越遠。那距離是最痛心的,明明在眼前,卻只能看著她被別人愛,愛上別人,那俏麗的容顏、那醉人的笑靨也只是為別人綻放。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聽著這喜慶的呼喊,耳邊響著喜慶的樂調(diào),墨羽蘭似乎和這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聰明如她,可是怎么就看不通透這所有的一切呢?可是就算她能夠看懂這一切,又能如何?她所追求的也不過是小家百姓的平淡的幸福而已,遇見他本就是注定了的不會有任何美好的結(jié)局。縱使他對她有意,縱使她對他有情。他知道他給不了她全部,她知道他不是她一直渴求的良人。即使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可是卻有現(xiàn)實這灣淺淺的峽灣,橫擱在兩個糊涂的人之間。
賓客已散去,徒留下寂寥的庭院,諾大的庭院在狂歡后更顯凄清。歐陽逸冰到這個時代已有四年之久了,頂著墨羽蘭這個身份已陪伴納蘭容若輪回了幾個春秋了,學(xué)到了納蘭公子的幾分心境,也更加認識了納蘭這個給人安心的感覺的男子。心中對納蘭公子的情誼不止主仆之情,更包含了師生之間的情誼以及朋友之間的情誼,亦師亦友!日后更要悉心照顧,是否會延長壽命也未可知。
她在這有著階級之分的世界中尋得了一份不容于世俗的純正情誼,她在這需步步為營的社會中找到了一方擺放七巧玲瓏心的寂雅天涯,不需計較任何得失,也不會如若曦一般步步驚心,她在這孔孟禮教束縛的一方圍城中找到了值得用生命去珍惜的不會太過壓抑的璀璨盛地。
柔弱的她不容小覷,看似對一切滿不在乎,是因為她學(xué)會了他的淡然,處變不驚的自信,這便是一個才子對自身價值的肯定。他有著宏偉大志,對唾手得來的富貴不甚在惜,以后他也會受渴盼已久卻逝去的情愛的牽絆以及對情愛的思戀,以致錯失更多的愛。
墨羽蘭對公子的情不僅僅局限于男女之間的情愛,因為她覺得如此解釋便如同褻瀆圣靈般褻瀆了公子。越深入的了解事實,對公子的了解就愈加的真實透徹,對他心中日益積累的憂患的擔(dān)憂便增加幾分,便更加進一步的熟知他今生對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在意的痛楚,可是卻也從未真正的讀懂他的心。
她了解他的無奈,她深知他的迫不得已,她懂得他的‘失意’。越熟知他的一切,越懂得與他的差距,越曉得今生只要能伴他左右便是一種福分,哪怕只是卑微的丫鬟,這樣便夠了。只因為他深愛的表妹與他宮墻相隔,卻也未曾真正的看到他為她付出;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盧氏三年后也因難產(chǎn)而死,也便緊緊的守住了他的心門;繼娶的官氏、顏氏入沒入他心也未可知,可是去從未成為他留下的理由;與他郎才女貌的沈婉也因他的英年早逝而獨自凄涼,納蘭的遺腹子也荒涼了一世。雖不是此時這個陪在身邊的墨羽蘭從小便陪伴與他,但她從很早起便讀有關(guān)他的記錄,現(xiàn)在也算與他相知相守,與他奔波于四方,看他與文人雅士款款而談,看他久蘊憂愁的臉龐展現(xiàn)出難得的笑顏,看他執(zhí)筆揮灑出心中的悲憤與憂愁,看他修身長立于杏花盛開的林叢,與他同漫步與桃花林中,聽他吟誦詩書,墨羽蘭深知此生足矣!
“小羽,我看你今日怎會花費那么長的時間深思,怎么了?”納蘭在通往臥房的走廊處的亭榭看到了在低頭思索的墨羽蘭,便出聲詢問。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旁徘徊,知道她今日心情有些與往日的不同,可是卻未曾想到這樣的變化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只一昧的認為是這些天太過于勞累,對這些天一直的忙碌有些厭煩。
“公子,小羽沒事,小羽打理一下心中的瑣事,呵呵,順便趁這個時候小小偷懶一下,公子不用小羽打理事物,小羽樂得清閑,正好想想自己的打算,給自己放個假也好。”墨羽蘭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在偷懶一樣,一點都不像是在為自己的異樣找借口。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子呀,一點都不表露出自己的心跡。還真是讓人難懂的女子呀,真的很讓人頭痛!
“這樣也好,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往日里都是你在忙我的事,也該好好找個時間顧下你自己了。”納蘭并沒有深問墨羽蘭的回答,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粗心,還是因為他并沒有太過在意她的想法,還是因為他是在刻意的忽略有關(guān)她的一切,還是因為他始終都對自己和她之間的一切都太過于缺乏自信?總之,此時的他,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即使在身邊,也似乎像是可望而不可即。是她在遠離他,還是他在遠離她?一切都還未有定數(shù),一切都似乎是在混沌的世界里游蕩,還未等到開天辟地,迎來屬于他們的明媚的天地。
“謝謝公子!”墨羽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亦可以問歐陽逸冰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明明是一個有著現(xiàn)代人思想的靈魂,為何卻給人一種神秘,一種看不通透的深沉,還有著實實在在的古典女子的氣質(zhì)。
“你前日不是還問我能不能準你自己出入書房,也好方便你看一些喜歡的書籍,對不對?”納蘭有些憂慮的看著墨羽蘭,卻總也是看不懂她的內(nèi)心,還真是費腦筋的事情呀!
“是呀!我以為公子忘了呢,也怕公子生氣,就沒敢再提起。”墨羽蘭看著突然又提出這個話題的納蘭有些詫異,沒想到他還記得,本以為他就當(dāng)做一句玩笑,說過就忘記了呢!
“哪會忘呀,只是這兩天太忙了,而且也不見你,找你的時候你又不在近旁,只好等見著你的時候再給你說。你有空的時候,想去的話就去看看,筆墨紙硯你都知道在哪,往日里都帶著你進去,而有的時候你也不請自到,都沒見你問過,這次怎么這么自覺?”
“公子不是娶福晉了嘛,如果不問一下的話,日后如果怪罪,小羽沒法解釋,現(xiàn)在問問日后再進去也好安心,呵呵,謝謝公子,時辰不早了,公子該歇息了!”
“小丫頭,行了,書房門沒鎖,你想去的話就去。”
“小羽祝公子與福晉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望著納蘭的背影墨羽蘭高聲說著,納蘭揚手回了句“謝啦”,沒回頭也就沒看到流淚的小羽,可是誰也沒看到納蘭在進房的一剎那劃出眼角的那行清淚,但是,納蘭起波瀾的面容瞬間趨于平靜。看著進臥房的納蘭,眼前沒了那抹身影,小羽轉(zhuǎn)身跑進了書房,她知道那沒有什么人,只有躲在那才沒人能發(fā)現(xiàn)她在哭泣。
“公子,我不能說呀!雖我是歐陽逸冰,一抹來自另一個時代的芳魂,雖沒有什么階級的看法,但不保證公子會不在乎。我的才華不及公子一分,在過往的日子里雖極盡的學(xué)習(xí),增加自己的才干,可仍配不上公子。即使公子有心,但在這樣的時代里,小羽也要顧忌世人對公子的議論呀。公子,小羽只能壓抑著內(nèi)心對你的好,默默祈禱著讓你幸福。”蜷縮在書房書架旁的小羽哭泣著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原來她在此時愛上了這個已經(jīng)陪她幾個春秋的溫潤的男子,可以說是來自現(xiàn)代的歐陽逸冰愛上了這個古代的男子。但若說只陪伴幾個春秋有似乎不是那么的確切,畢竟在現(xiàn)代的歐陽逸冰可是極盡可能的了解這納蘭的一切,愛上納蘭不是意外,更何況現(xiàn)在就在身旁相伴呢!
“公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辦?明知道你的結(jié)局,看著你如歷史中一般發(fā)展卻束手無策,明知道你的命數(shù)就那么短暫,可還是無所顧忌的愛上了你,心在痛呀!”墨羽蘭低喊出了心中的痛,可此時的她看起來是那么的軟弱,還哪來的心去顧及納蘭的命運呢,在哭泣中的她便卷縮著睡著了。
還真是挺讓人頭痛的事情呀!可是卻又不能用那句‘有情人卻不能終成眷屬’,可真是快麻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