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溢坐在沙發的角落里,看著手機發呆。
她的電話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手了。
看來她真的有心和以前的人沒有聯系,要不是她的輔導員在她們畢業后又重新統計過聯系方式,恐怕到現在他還有沒有這十一位數字。
心里不激動是假的,現在,僅僅是看著這個和她有關聯的號碼,他的心已經洶涌澎湃了,要是真的見了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情緒失控。
說實話,最開始的時候,他心里是怨恨她的,她自己為是的去把孩子拿掉,然后又自以為是的說是為了他好。難道她不知道嗎?沒有她,他不可能好的。
然而分開的時間越久,她的身影越是揮之不去,慢慢的也由最初的恨意變得不一樣了。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想她,有時候午夜夢回之際,都會想起她那倔強的身影,然后便是一夜無眠。
從新西蘭回國后,他在BJ下了飛機,拿著她給學校上報的工作地址興沖沖的準備去找她,卻聽說她已經結婚了,對象是個年輕有為的人。
那一刻,他這才知道,原來,她在別人身邊也可以笑靨如花。
而自己,終究是錯過了,生命中最美好的。
恍然間想起她以前常常抱怨自己的冷淡:‘我那么喜歡你,你多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他甚至還能記得,每次她說這話時微微瞇起的月牙眼,覆在長長的睫毛下頭,一眨一眨的看著他。
音容笑貌還似在眼前,可是人卻已經散落天涯了。
微微嘆息,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己好像真的老了,是誰說得,變老只是一瞬間的事?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抬起頭。
“楊老師怎么一個人在這喝悶酒?”鄭家凝笑容燦爛,沒有摻雜一絲雜質,眼神里卻有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喜歡楊溢,從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是。
雖然,他總是一副淡淡的拒人千里的意思,她卻毫不在意。
她是BJ人,有BJ女子應有的自信,這個男人應該是自己的,現在不是,將來也一定是。
楊溢來二外工作已有半年了,今天是年終的聚會,要不是系主任千叮嚀萬囑咐任何人都不可以遲到,否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的。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在家做個動畫呢。特別是,眼前這個女子。
她的想法他很清楚,可是他不喜歡她。
其實也說不上喜不喜歡,只是心里有人捷足先登,所以很難容下其他人。
對向她時,笑容又疏離了幾分,他不能給她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畢竟他也是留過洋的人,該有的紳士風度還是有的,他舉起酒杯,與她碰杯,禮貌卻又疏離。
學校里的其他老師早就瞧著兩個人有些端倪,平日里要道貌岸然的為人師表,不能去探究,可這樣輕松的時刻,必須得來點八卦的東西。
不知誰說了句“楊老師和鄭老師合唱一首《今天你要嫁給我》吧。”
周圍的人跟著起哄,難得的,佳凝紅了臉。
她看向楊溢,楊溢卻沒有看她,只淡淡笑了笑,推說自己不會唱歌。
佳凝笑容一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卻仍是大大方方的站起來,半路放棄不是她的作風,他越是淡漠,她越是追的緊,她就不信,憑她鄭家凝的身家才貌,難道還配不上他?
可是,愛情哪里是看這些的呢?門當戶對的愛情固然很好,可是最重要的是心靈上的契合。可是,她還不懂。
佳凝將麥克風遞給他,他卻仍是不接,似乎是下定決心不去唱。
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平日里,楊溢也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可是這樣明顯的拒絕卻是第一次,系主任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他開口說:“楊溢啊,同事之間唱首歌而已嘛,這么拘謹干什么?”
楊溢卻站起身來,對向佳凝說:“鄭老師,不好意思,這首歌我不會唱。”不知道誰把音樂關小了,整個包間寂靜的發慌,他的聲音愈發清晰:“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大家玩的開心些。”楊溢從停車場取了車子,剛剛喝的那一口酒后勁很大,此刻他的頭有些暈暈的。
他慢悠悠的開著車,酒量真的不行了,只一杯,就難受成這樣,以前他可是‘千杯不醉’的。
前頭似乎是發生了事故,兩輛車堵在那里,他暗暗咒罵了聲,便準備繞過去,卻在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的眼睛驀然睜大。
他終于相信那句話,如果我們還有緣,走一圈還是會再見。
前段時間因為沒有她電話,就給她郵箱發了封郵件,可是,沒料到卻石沉大海,他想,可能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已經不想再和有聯系了。
可是后來,他的心卻怎么也不能平靜。
這個城市里有她,而他現在就在這,有什么也應該問個清楚吧?也就算真的不想再怎樣,可是畢竟曾經相愛過,做朋友也不為過吧?
所以,他就托人打聽她的電話了,是死是活,他都想聽她親自說。
沒想到,電話還沒打,人就先見著了。
這么多年了,她似乎更瘦了,站在那里,好像隨時都可能倒下,只是挺直的背脊顯示著她永遠不變的倔強。所以無論多少人,只要他感受到她的氣息,就能從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見她。
她站在那里,任憑著對面婦女氣焰囂張的說著,雖然是在晚上,周圍還是有些看熱鬧的人。
他的火氣噌的冒上來。
這個世界上,能欺負她的只有他,那個女人算什么東西?
他大步走過去,一手將伊伊拉到身后,又對著那個女人不客氣的說道:“大姐,你這車子的刮痕一看就不是今天弄的,我勸你還是別找事了,見好就收才是最明智的,你說呢?”停了停,見那女人還站在那,不由皺眉:“要不,就先找保險公司拍照?”說著,就拿起電話。
那女人見來了管事的,而且是個高大的男人,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了,周圍的人也都附和著楊溢,讓她見好就收,況且楊溢說得沒錯,自己那車子確實不是這次擦的,若是真拍了照,自己是一分錢好處都撈不著。她一扭腰,“這次就饒了你。”一副你占了便宜的口氣。
楊溢對著周圍的人道了謝,沒了熱鬧看,大家也都散了,轉頭看事件的始作俑者,卻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瞧著自己,像極了初次見面的模樣。
伊伊卻是愣愣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有些不相信似的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一時激動的難以自持,想要說些什么,動了動嘴唇,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
馬路很寬,在這接近九點的夜里,車子也并不算多,兩人站在那里顯得很是突兀。后頭陸續過來的車子都被橫在馬路中間的兩輛車子擋著,不得不打了個轉向,繞了過去,個別的人好奇的瞧兩眼,卻只見著一男一女兩人站在那里,好像完全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楊溢的心也在吶喊,他想見又不敢去見得人,現在就在眼前,天知道,他多么想擁她入懷,而面上卻還是不溫不火的樣子,他穩了穩情緒溫和的說:“羅伊伊,好久不見。”
伊伊忽然有點想哭。
我多么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需說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歌詞說得多好,伊伊想。
在最開始的兩年里,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場景,她甚至一個人的時候對著鏡子演練過許多次,可是到了后來,她自己都放棄了,他那么恨自己,就算見著也是徒勞,索性的,她也不再抱有那么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是,這樣的一個夜里,他就這么猝不及防的出現,讓她失了方寸。蒼茫大地,茫茫人海,就這樣再見,一句最簡單的問候都變得奢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