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沈慕楓才緩緩地開口說道:“安安,雖然一直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你的好,不過,似乎看起來,現(xiàn)在,我應該跟你坦誠相見了。安安,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慕楓,我并不想要逼迫你。”安錦依看向他的雙眸,回應道,“如果你不愿意告訴我的話,我不會強求……”
未等安錦依說完話,沈慕楓便淡淡地開口,娓娓道來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曾經(jīng),我有一個非常溫柔善良的母親。她和我的父親是在大學時認識的。我的父親是一名教師,而我的母親是他的學生。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很帥氣,他的博學,他的文采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母親,令我的母親瘋狂地為他著迷。于是,日久生情,兩個人就秘密地在一起了。”
“后來,這件事情就被我母親的家人知道了,他們十分反對母親和父親在一起,甚至以割斷親屬關系來威脅母親和父親分開。但是,我的母親是一位獨立自主的女性,她沒有屈服,她毅然地離開了家,和我的父親在一起。”
“再到后來,他們就結(jié)婚了。母親的婚禮并沒有得到父母的祝福,只有她的兄弟姐妹在她婚禮的時候來看望過她。”
“母親結(jié)婚后不久,就懷上了我。懷胎十月,她辛苦地將我生了下來,因為我是在秋天出生,所以,母親和父親商量之后,便給我起了一個名字,叫做……慕楓。”
“只是,生下我之后,母親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而那個時候,母親和家人的關系正處于冰點,也沒有了家庭的接濟。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有母親在家的時候,家里一直是很溫馨的,即使生活有些拮據(jù),我也從來沒有覺得怎么樣。”
“然而,在我十歲的時候,母親終于一病不起,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溘然長逝。我記憶很深刻,那天晚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整個世界都是黑色與白色的交替了。而我卻沒有哭,那時候的我恐怕還不太了解死亡的含義。知道看見母親面無血色的躺在我面前,看見她緊閉的雙眼,看見她躺在木棺中從我的身前經(jīng)過,我才知道,我失去了這一生中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她了。我的心很悶很難受,心口滿滿的,堵著什仫東西,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將它們發(fā)泄出來。”
“那一天,我沒有哭。但是自那之后的每一個晚上,我總是在夢中驚醒,暗自垂淚,默默地思念著我美麗的母親。”
“直到一個月后,我的父親帶回家里一個阿姨,他讓我叫她‘顧阿姨’,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過后來,他經(jīng)常帶那個女人回家,甚至讓她呆在他和我母親的房間里,我漸漸明白了,這個女人是要取代我母親的壞人,可是,她并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理所應當?shù)模麄兘Y(jié)婚了。那個時候,我怨恨過我的父親,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放棄母親,為什么可以這樣輕易地接受另外一個女人。于是,那幾年,我就像是一個頑劣的少年那樣,乖張、叛逆。在我十六歲的那一年,父親聽了那個女人的慫恿,讓我搬出家去。”
“離開家之后,我才知道,生活有多么的困難。也是,在我早早接觸社會的那幾年,我決定要好好念書,我不能讓我的母親失望,我也不能讓那個女人一直霸占著我母親的位置。”
“那段時間,我拼命地念書,拼命地努力,最終,很幸運,我考上了大學。上了大學之后,我和父親的關系有所改善,而我的眼界更加寬廣了,我打算出國。我將自己的想法和父親說了,父親很支持,但是,那個女人卻反對父親為我支付那樣高額的學費。于是,我和父親的關系又再次冷僵。”
“或許因為賭氣,我省吃儉用,刻苦學習,最終,還是可以出國念書了。等到我回來以后,已經(jīng)小有所成,那個女人對我的態(tài)度就好了很多。再見父親的時候,他也蒼老了許多,那是,我突然才明白過來,父親已經(jīng)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最親近的親人了,其實,說實話,我并沒有從心里拋下對他的怨恨,但是,我更加明白,我應該盡到一個作為子女的責任,贍養(yǎng)他終老。”
說完這很長很長的一番話,沈慕楓自嘲地笑了笑:“很無聊的故事,對吧?”
“不,不會啊!”安錦依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沈慕楓吃驚地看向她,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哭出來,連忙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笑道:“傻丫頭,別哭了,這些事情沒什么,真的……”
安錦依接過紙巾,聲音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對……對不起,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有一段這樣……這樣的曾經(jīng)……”
安錦依真的沒有想到,這樣一個溫潤如水的人竟然會有一段這樣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她更加沒有想到,沈慕楓是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她很難想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是以怎樣的心態(tài)面對母親的離開,父親的冷漠和繼母的刁難的。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沈慕楓家里的家庭氛圍這樣的奇怪,因為那根本就不能稱作為一個“家”。
沈慕楓輕撫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微笑著說道:“傻丫頭,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沈慕楓的話不禁沒有讓安錦依停止哭泣,相反,還使她哭得更大聲了。安錦依撲到沈慕楓的懷里:“明明心里很難受,為……為什么……還要……笑出來呢?你知不……知不知道,看到你強顏歡笑的樣子,我……我真的很難受……”
沈慕楓的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而目光卻隨即變得柔和了起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不停地輕輕拍打著安錦依的背部,緩緩地拂過她的秀發(fā),安撫著她,讓她可以肆意在她的胸前發(fā)泄著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