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仿佛是穿透了雨幕,清清淡淡的落在了蘇墨漓的耳邊,如炸雷般讓她渾身一顫,隨即,眼前卻黑了下去。沒有預(yù)知的,就不見了一切。
點點滴滴的雨打在她的身上,冰涼的沒有了知覺,臥在雨中的那個女子,雖有著傾城的容顏,但此時卻也蒼白的可以。沈瀾落錯愕,沖出雨幕去抱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子,冰涼的身子讓沈瀾落的怒火一陣陣的往上冒,強(qiáng)行壓抑住心頭的怒火,沈瀾落一把將墨漓從雨中抱了起來,一把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蘇墨漓此時瑟瑟發(fā)抖的身上,轉(zhuǎn)身沖出了雨中。
第一次,讓沈瀾落有了想要殺人的沖動,一雙眸子沉沉的,暗流翻滾之間顯示出了這男子掩了多年的霸氣與清冷,只這一瞬,就如王者睥睨天下。
臨終前父親曾說的話句句在沈瀾落耳邊響起,清晰無比的傳遞著。
不予任何人爭。
青色的袍子在雨中如一抹蒼綠的翠竹,一閃而過。回到府中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渾身濕透了,沈瀾落皺眉,抱著她回到了一汀芳華后,急忙對著凝析吩咐道:“去請?zhí)t(yī)來。”
凝析大慌,心中卻是將自己罵了百八十遍,早知道就無論什么都留在小姐身邊了,現(xiàn)在也不至于弄成這般狼狽的樣子……
望了一眼那蒼白如紙的臉龐,凝析的眸中霎時就涌出了淚,心中悔恨不已的急忙跑去請?zhí)t(yī),此時卻只聽得沈瀾落的聲音再度傳來,現(xiàn)下倒是鎮(zhèn)定的多了,“將慕容太醫(yī)請來。”
凝析一驚,轉(zhuǎn)頭去看沈瀾落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凝析皺皺眉卻也沒多想,打著傘就小跑著去找連清了。沈瀾落此時坐在床邊,將她濕透的衣服脫了下來,拿起了錦帛將她的身子擦干,又重新?lián)Q上了丫鬟們遞上來的干凈衣物,一舉一動,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個動作讓蘇墨漓感覺到難受,穿好衣服后,沈瀾落才坐到了床邊,還是緊緊握著拳的樣子,只是臉上多了一份的欣慰,看著蘇墨漓此時熟睡著的樣子,安心了不好。
幸好,這臉色比剛才好多了。
沈瀾落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她插在發(fā)間的海棠步搖抽了出來,散了那一頭的青絲,鋪灑在了枕邊,比平日里多了幾分的柔美與妖嬈,額間一點朱砂痣,此時看起來鮮紅的很,這一張傾城的容顏,此時沉在了睡夢之中,安安靜靜的,就在他的身邊。
沈瀾落忽然笑了,輕輕握著她的手,溫暖著那冰涼的手指。背后此時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凝析帶著連清走到了蘇墨漓的屋中。
“微臣參見王爺。”連清有禮,但是眉宇之間掩藏的擔(dān)憂卻是泄露了此時他的心情。
“起來,快來看看她。”沈瀾落急忙叫了連清起身。連清快步走到了蘇墨漓的面前,半蹲著,將青色的帕子覆在蘇墨漓的腕子上,細(xì)細(xì)的診起了脈來。
沈瀾落看他一眼,眸子中一點暗沉一閃而過,再看他的時候,仍是清澈的如同星辰般。
“怎么樣?”
連清微微起身,對著沈瀾落鞠躬施禮道:“王爺請放心,王妃只是微受了些風(fēng)寒,吃幾服藥便無大礙,這膝蓋上的傷卻還是要好好調(diào)理的。血脈被壓得太久,對腿是有極大的傷害的。”
沈瀾落皺眉,沉聲道了一句:“有勞太醫(yī)。”
連清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不敢后便退到了一旁去寫藥方。寫好之后,沈瀾落便喚凝析去按照房子抓藥去,連清也正欲告退,卻被沈瀾落一句話怔住。
“十年未見,七弟卻是這樣來見哥哥的嗎?”沈瀾落仍然是坐在床邊,身子卻是轉(zhuǎn)向了連清那一邊的,嘴角淡淡的笑意,心里卻是翻江倒海。
這心緒,輕而易舉的覆蓋了沈瀾落看似平靜地外表,這個人,是自己的七弟,是自己最疼愛的七弟,當(dāng)年母妃出游時是帶了兩個孩子的,只是,母妃被害后,他就此下落不明。
“王爺卻是在說誰?”連清轉(zhuǎn)身,有些疑惑。
沈瀾落卻也是不惱,只是苦笑著,伸手拋給他那一串,藏在袖間帶了十年的白玉牌。
“清兒清兒,哥哥送你個東西。”軟軟的童聲似乎是搖曳在夢里的回憶,一瞬間,往事如潮水般涌入面前這個素來平靜地人心中,壓抑不住的情感宣泄,到嘴邊,卻只成了默然的嘆息。
“哥哥哥哥哥哥……”幼時是最愛喚他哥哥的,看著那高出自己許多卻同樣稚嫩的臉龐上有著驕傲燦爛的笑容,連清的心,就都是暖的。
“世上只有哥哥是最好的。”幼時時,這句話是沈瀾落常常教給連清說的,反反復(fù)復(fù)的訴說著,只不過是為了不忘記,不忘記這個世上最好的哥哥。
十年之前,之后,原來早已過了十年。
沈瀾落嘆口氣,清涼的眸子望向了菱花窗,淡淡的無奈暈出,卻真的是無能為力。
連清卻笑了,云淡風(fēng)輕的眸子中無絲毫的怨恨,只是感嘆頗深,“當(dāng)年的沈瀾清早就死了,我只不過是連清。”
不是不怨,只是淡了太多。
沈瀾落嘆口氣,垂下了眸子道:“我知你怨這一切,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怨了又能有什么用,我只不過是個閑王,又有什么資格去爭奪這一切……”
口氣里忽然帶起的自嘲讓連清聞言一怔,平日里肅靜瀟灑極了的臉龐此刻卻是微微的有些怒氣聚集,道:“沈瀾落,你卻是這般來完成父王的愿望的嗎?”
真是氣煞連清。這般自棄的沈瀾落,他何時見過他有這般的言語,從小到大,在自己面前的,永遠(yuǎn)是那個自信洋溢的沈瀾落。
即便是這分開的十年,他的一切,連清都是知道的。
連清的眼中,從未在乎過任何人,除了眼前這個笑的云淡風(fēng)輕的男子。
那是他的六哥啊,是沈瀾落,是和自己血濃于水的親人。
一陣怒火冒起,清亮的眸子瞪向了沈瀾落,卻只看到了后者笑的開懷的臉龐,當(dāng)下便知這人是在試探自己,那清俊的容顏上笑容點點,看著他,一如小時候的溫暖。
連清嘆口氣,伸手將那系在自己袖袋中的另一塊白玉牌掏了出來,白皙手指一拋,拋給了沈瀾落,沈瀾落伸出手接住了,櫻紅的瓔珞垂下,白色的玉牌上只刻了一個字。
清。
筆畫清俊,裊裊生姿。
心中是滿滿的暖意翻滾著的,沈瀾落抬頭去看連清的時候,卻只聽他說道:“這塊牌子十年前就該給你了,可是一直放在我這里沒有機(jī)會給你,現(xiàn)在給你也不算遲。好好保管著。”
沈瀾落笑了,白皙的手指握住了那牌子,洶涌的暖流流蕩在他的心中,即將將他淹沒。仿佛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夢,十年未見,依舊如初。
連清嘆口氣,轉(zhuǎn)頭看了看那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蘇墨漓,道:“好好待她吧。她也是辛苦的很。”說完,轉(zhuǎn)身出了門。
沈瀾落一怔,看著他走出門的身影,想要叫他卻始終都沒有叫出口,自從那日從暗衛(wèi)那里知曉了連清的事情后,自己的一顆心就是懸在了嗓子眼上的,想要說出來,卻無人,可以傾訴。
轉(zhuǎn)頭去看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子,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不復(fù)剛才的蒼白如紙。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唇角笑意無限。
真是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