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寧和王爺棺木送回華城,全國皆殤。
縞素鋪了長街十里,舉目望去,一片白紗覆蓋,肅靜之中,更多了幾分詭異的感覺。蘇墨漓坐在馬車之中,聽著車外整齊的步伐,心,靜的如同古潭。
許久未回華城,這一次歸回,卻想不到是以這樣的方式。蘇墨漓嘴角微勾,緊握著纏繞在手上的紅色琉璃珠,想起那人離去是撒嬌不情愿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陣安慰。總是這樣,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總是喜歡彎了嘴角來看她窘迫無奈的樣子,笑彎了一雙桃花眼,開懷的很。
自從嫁給他之后,似乎就沒有過這么久的分離,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可轉念一想,卻也釋懷。畢竟彼此之間還有這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去走,總不能一直舉棋不定,安于現狀。
可是心卻還是完完全全的跟隨了他而去,一點一滴想收都收不回來。
“小姐,快要進華城了,皇上就在城門口等著我們呢。”
“嗯。”蘇墨漓點點頭,看了看凝析,笑著道:“怎么,害怕了?”
“沒有。”凝析搖搖頭,一向淡然的面容上依舊表情不變,道:“怕也沒有用,索性也就不怕了。”
“也是。”蘇墨漓笑著道,心里也著實安慰。
凝析從來就是這樣,面冷心熱。旁人若是不知凝析這性子,恐怕天天都要郁悶了。
“你在我身邊也是有十多年了呢。這么多年有你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蘇墨漓忽然有了感嘆,輕輕的握住了凝析的手,淡然說道。
凝析眸中閃過一絲光亮,隨即歸于平寂,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嘴角卻是彎的高高,道:“不知道又發什么瘋,說這話做什么。”
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可是那不輕易泄露的笑容卻將她的心思表現的徹徹底底。蘇墨漓無奈的搖搖頭,靠在了車窗上,繼續看著外面的風景。
這丫頭的性子,也只有自己受得了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終于在城門前停下了,而一直閉目養神的蘇墨漓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整整自己的行裝,蘇墨漓緩緩的下了車。絕美的容顏上染上了一絲的哀慟,讓人看了都覺得傷痛。
而那站在最前端迎接自己的,正是這華國最尊貴的皇帝,沈瀾越。
十里長街縞素,飄揚之間都是生死。沈瀾越深深的嘆口氣,眼中淚水也落下,滴在了袍子上,扎眼的很。蘇墨漓直直的看著他,徑直走了過去跪在了沈瀾越的面前。
“皇上。”一聲輕喚,道盡心底事。
沈瀾越急忙將她扶了起來,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悲傷。想要張嘴安慰,卻一句話哽在了喉嚨里,想說也說不出來。
蘇墨漓見狀,柔聲安慰道:“皇上請節哀,瀾落的病來的本就急,本來以為要好,卻沒想到再復發,御醫也曾說回天無力,也許,這就是命吧。”
凄涼的語調飄揚在空氣中,配上蘇墨漓那一臉愁容,任是誰都不會有半分懷疑,蘇墨漓不動聲色的掃過群臣,見毫無異狀之后,才稍稍的松了口氣,放了下心來。
那棺材中,躺著的根本就不是沈瀾落!
“還是快些回去吧。”沈瀾越看了一眼蘇墨漓,心中滿滿的都是無奈,巨大的感情起伏讓他措手不及。前些時日他還在擔心著沈瀾落的一舉一動,卻沒想到現在他就已經躺在了棺材里。這對他來說,究竟是喜還是憂?
喜的是,他還是這華國的皇帝,平息了一場風波。
憂的是,這個人,畢竟是他的弟弟。血濃于水,他怎能不悲傷。
放眼之處皆是縞素,扎眼的顏色讓自己的心更加的空虛無力,也曾聽舅舅說起過那個常年養在秀水地的蘇家四小姐,聰明才智,美貌無雙。曾經也幻想過那女子該有一副怎樣的模樣,直到那一年,在大殿之上見到了她。
驚為天人。
可是她,卻還是嫁給了被全華城人稱作紈绔王爺的六皇子沈瀾落。仿佛是一種既定的命運,她心甘情愿。即便如今天人永隔,她也是安靜如斯。
沈瀾越忽然就生出了一種挫敗感,無論是在哪個方面他永遠都比不上沈瀾落,所幸的是,他勢單力薄,而自己,卻坐擁天下。
真的,不公平。
可是,卻沒有辦法。
思緒飄飛,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進城,放眼出,百姓家家相迎,迎的卻不是凱旋而歸的人,只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冰冷尸體。
真是諷刺。
蘇墨漓坐在皇帝的龍輦之內,看著全華城都被一種顏色所取代,心中微微的升起了幾絲的不舒服,但這種不舒服卻只能被壓下去。轉頭看了看沈瀾越,蘇墨漓輕聲問道:“姐姐呢。”
“墨云在宮中等著你回去,等瀾落下葬之后你就搬去宮里住吧,有墨云在也方便許多。”
蘇墨漓心一沉,道:“多謝皇上好意,只不過墨漓還是想住在府中,我與瀾落成親這么久都沒有分開過,現下雖是陰陽相隔,但墨漓也不想拋棄這段緣分,還是住在府中要好的多,宮中雖好,但于我來說卻是陌生,還是府中自在許多。”沈瀾越見她這般決絕,也深知她是下了決心,也便不再挽留,隨了她的意。
“世事都是這般無常,本以為還有再見之日,卻沒有想到成了這般光景,真是造化弄人啊。”
沈瀾越也隨著蘇墨漓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看著那入目的縞素,心中也是起了感慨。這世事,風云變化間,太過紛雜了。
“可不是呢,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蘇墨漓沒有回頭,只是轉著頭望著窗外,嘴下喃喃的說著,腦海中想起那人淺笑的模樣,愈發的珍惜起來。
許久沒見,思念愈深。
滿城皆白,葬的是什么,許的又是什么。
現在卻是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