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馬車搖搖晃晃,車廂內也早已搖散了一室的蘭香,蘇墨漓卻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嘴角微微吊起,看向了玉兒,問道:“你真的以為,我在知道你身份的前提下,什么都不會做就跟你上了馬車?”
淡淡的語調響起,玉兒卻有些慌了,急忙開口道:“停車。”
蘇墨漓聽到這一聲,挑挑眉,笑了。
壓抑的氣氛襲來,那淡淡的笑容卻讓玉兒更加慌亂,憤憤起身,傾斜的身子差一點栽了出去,玉兒急忙大吼,“停車!”
馬車依舊在急速跑著,蘇墨漓嘴角終是劃過了一絲冷笑,聽不出感情的聲音響起,“停下?!?/p>
玉兒在一瞬間白了臉,一雙眸子瞪上了蘇墨漓,只不過此時早已沒了先前的鎮定,慌亂之中,倒映出了蘇墨漓冷冽殺氣浮現的眸光。
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冷冽到了極限。
“怎么會,怎么會。”玉兒由自煞白著臉喃喃自語,一臉的不可相信,這怎么可能,她精心安排的布局,怎么可能被她輕易的反駁?
這不可能。
蘇墨漓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淡淡一笑,下了馬車。一旁的車夫早已攙著她走了下來,玉兒眸中驚詫之意更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以為,你的人就不會背叛你?”冷笑聲響起,蘇墨漓瞪大了眸子看著玉兒,靜靜說道,轉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車夫,道:“你看清楚他是誰了嗎?”
玉兒忽然就抬起了頭,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人,卻只見那車夫緩緩地抬起了頭,白皙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耳際邊緣,緩緩的,一張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來,露出了那帶著清澈笑容的本來面目。
明媚動人,帶著不可一世的微笑。
玉兒此時卻是欲哭無淚了,本來以為自己的計劃不會有人識破,但是卻不想這一切卻都被蘇墨漓看在眼中,她放任自己玩這把戲,只不過是想想知道自己的初衷罷了。
這個女人,果真是可怕,前一秒還是無辜的面容,下一秒就能衍生出凌厲的殺氣,那張明媚動人的面孔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玉兒看不懂,就連蘇墨漓自己都是不甚了解。
十年,不多不少,只不過是看著一個人的背影,拼命地努力罷了。就仿佛那一年她在樹下看到的那個小小人兒,雖然羸弱,卻倔強的讓她心生顫抖,從此,再難忘掉。
其實,她想做的,只不過是為了幫他而已。
十年前就有的愿望,從未改變。
“你為了沈瀾落,真的什么都做的出來!”玉兒忽然恨聲說道,抬頭對上了蘇墨漓那雙已然變得冰冷的眸子,心更是一橫,掏出了自己袖袋中的刀子就劃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一時之間,血霧飛揚。
空氣中彌漫著點點的血腥味。
蘇墨漓大怔,沖了過去抱住了玉兒如同秋風落葉般迅速下落的身子,眸中冷冽之氣終于消散,抱著玉兒的身子的時候,那鳳眸中,一點水光劃過,卻不至于慌亂。
“我從來不覺得這樣做有錯?!碧K墨漓淡淡的回了她一句,散入風中的話語帶著無限的堅定與毅力,“因為他是我丈夫,我要為他做到一切?!?/p>
懷中的人早已是顫抖了起來,細白的脖頸上一道長長深深的傷口,此時正汩汩的冒著血,沾染在了蘇墨漓白色衣裙上,如大片大片艷麗的海棠花,開的嗜血而唯美。
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生顫抖,即將渙散的眸子努力集中了精神看著蘇墨漓,闔動著的嘴唇吐出了一絲微弱的氣息,蘇墨漓貼近了耳朵之后,才感覺到那蒼白的氣息在耳邊微微響動,卻只聽到玉兒輕若蚊蠅的聲音虛弱的說道:“你不后悔,我亦不后悔?!?/p>
說完,一任芳華,氣絕身亡。
眼角終究還是濕潤的了,只為了這倔強的女子,說的最后一句話。
你不悔,我亦不悔。
倔強如花,卻終究是如花般凋散,風塵之中,總歸是該有一襲容身之處的吧。
蘇墨漓深深嘆息一聲,將玉兒的尸體放下,起身,那沾染在白色衣裙的血跡慢慢暈開,在連清的眼中看來有些觸目驚心。而更讓他訝異的,卻是眼前這人的倔強與冷冽。
十年相知,連清只知道那個笑容如花,眉目如陽的蘇墨漓,卻從未看到過她如此果斷的一面,心,是被狠狠一顫的,隨即而來的,就是滿滿的心疼。心疼這個女子,倔強的不肯放下的女子。
天下,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一將成,萬古枯。那高坐天下的人,誰知道他是否是這寂寞之人呢?
可是,執念,卻是如此的可怕。
這一世,只是為了那么一個人活著。
蘇墨漓終于是吐出了那口郁結在心中的氣,站到了連清的面前,眼睛卻是望著遠方,飄渺的聲音讓連清有些震驚:“這天下,我一定要得到。”
仿若是從天際傳來的聲音,連清怔,一向瀟灑的面容帶起了淡淡的愁思,望著此時的殘陽,明紅一片,映射在了兩人的臉上,崖邊的風呼呼吹過,衣裙飛舞,恍若隔世。
“也許,在別人眼中看來很重要,只是,連清從來都不稀罕,沈瀾清,也一樣。”連清負手站在了崖邊,晶亮的眸子中映出了此時如血的殘陽,卻毫無蕭瑟之情,一派的淡然瀟灑。
他是天生的逍遙山水的隱士,那四方正正的金碧殿堂又如何能夠困得住他?
想到這里,蘇墨漓卻又是嘆了一口氣,道:“你會幫我嗎?”
淡淡的話語,有些不確定閃現。此時的蘇墨漓卻是真的不確定了,他是連清,亦是沈瀾清,那曾經的七皇子。
連清聽到這一句,卻是不覺有些氣苦了,自己都為她做了這么多的事,到頭來她卻是問了這么一句,真真是讓他心寒了,連清磨著牙,惡狠狠地說道:“不會,淺月大小姐是不會用我這種小人物的?!?/p>
蘇墨漓挑挑滅,一絲狡黠的笑意劃出,道:“哦,那也好,我去找云裳姐姐,告訴她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十多年的情分你都能一揮手抹去,更何況是她?”
哎?蘇墨漓!
此時的夕陽微微的有些沉了,襯著連清的臉龐卻顯得更黑,連清冷哼一聲,轉身走人。
衣角飛揚,掩住了蘇墨漓的笑容,那女子,艷麗如海棠。卻含了一股冷冽,張揚于世,幾分淡然。
我所想,所念,只不過是為了這天下。也終是,為了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