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我們都被凌非凡騙了。”
裴舒原挑眉:“被騙了?”
我點頭。“當日在凌家,江郎中給凌非凡換藥時,我就在旁邊伺候著。凌非凡的傷口很深,是利器造成的傷口。而且有一道傷口正中心口,再偏少許,可能就會有性命之憂。”
裴舒原一言不發,臉色變得很難看。
“一個人被拳打腳踢,就算是有被棒子打,也不至于渾身的血。我想,凌非凡在跟人打架前便受了非常重的傷。而且是刀劍傷。凌非凡在醉芳樓跟人打的那架,極有可為了隱藏他原來的傷,故意挑起事端。”我看著裴舒原那張陰沉的臉。
裴舒原沉默不語。
“最近江陵城內,或者再大一點的范圍,荊州一帶,有出現過砍人的事件?”
裴舒原想了一下,“江陵城砍人事件只有那么一件,就是在你成親前一天的晚上,江陵城外突然多了二十多具尸體。死者是有十六七人是商人打扮,三四人是手里拿著刀劍的武夫。這些人身上的錢財、衣物被洗劫一空,死因是被人一劍割破喉嚨。死者的容貌盡毀,死者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證實自己身份的東西,想來是兇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群人的來歷。
張縣令派人查處這件事,但是卻無從查起,不要說兇手,就連被殺死的那二十多人的身份,也無從確定。于是,這件事便擱置了下來,被當作是流匪作案,草草了結了。”
我心中一驚。“這么大的一件事,我居然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裴舒原看了我一眼,皺著眉,沒有說話。
“凌非凡和這件事有關?不會是凌非凡正好出城,就倒霉的遇到了這場兇殺案,然后被殺一方某個命大的領頭人見被牽連的凌非凡還沒有死,就臨死授命,把這玉佩交給他,再讓他轉交某某人什么的……于是,他為了完成所托,就到醉芳樓鬧事,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和這場兇殺案有關聯了。”根據前世看的電視劇,我想到了這種可能。
裴舒原贊賞的看了我一眼:“有這種可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人根本就是凌非凡殺的,玉佩也是凌非凡搶的。之后,凌非凡便跑來醉芳樓演了這么一出戲。”
“這些人都是凌非凡殺的?怎么可能?”我瞪大了眼睛。
裴舒原笑了一下,“先不說這些,就說凌非凡被接回凌家后,伺候他的一共多少人?”
我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只有我和湘云……如果還有的話,那就是江郎中了。”
裴舒原說到,“果然。他的傷口只有你、湘云、江郎中見過。江郎中對于這種事情司空見慣,而且作為醫者的道德,當然不會對他的傷評論什么。但如果稍有點常識的人,一看傷口的情況,就會知道這并不是被棒子打傷的,而是刀劍傷了。而且,一般的人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再加上事后又被一頓暴打,根本活命都成問題,而凌非凡卻只是昏迷了一陣,所以,我想,凌非凡的武功不弱,而且有相當的內功功底。”
我陷入了沉思。如果按照裴舒原的說法,那么我在凌家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就能夠說得通了。凌非凡對我的若即若離,在外人面前演的戲,對我說的那些話,原來他身上是有秘密的。只是分享他的秘密的人不是我。
也許是姐姐,凌非凡為了姐姐,將我置于如此的境地。也許是湘云,湘云是凌非凡的貼身丫頭,凌非凡連去妓院,都帶著湘云的。他信得過的人,可能只有姐姐和湘云吧,如果不是我如此的薄涼淡漠,可能我早就被他滅口了。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裴舒原嘆了一口氣,“你也不要多想,畢竟他們還不知道你在醉芳樓,只要你不外出,暫時還是安全的。”
我心里一驚,“可是我最近派湘云出去過錦衣閣,還有胡總管也去過玲瓏閣,玲瓏先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裴舒原笑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你還會這么安全的呆在這里嗎?湘云這兩次出去,途中都有家姐的護衛在暗中保護,而且錦衣閣的老板貪財是出了名的,只要有錢,他什么也不會說的。至于胡總管,他是我的人,自然知道該怎么做,相信玲瓏先生那邊他已經交待好了。”
我這才吁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裴舒原忽然靠向我,“我為沈小姐做了這么多,沈小姐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報答報答我呢?”
我哼笑一聲,挑眉道:“裴公子,好像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呢,你不是說過,會保證玉佩持有人的安全嗎?難道這保證,是需要報酬的?”
裴舒原俯下身子,用手摸著我的臉,滿眼委屈的看著我,“沈小姐真是太不盡人情了,枉我這么費盡周折的將你送來。”
“是啊,真是費盡周折,用那么一輛破馬車將我送出城吹了一陣風,再將我送回江陵城,還再送進了妓院。”我打掉了他的手。
“沈小姐難道就沒發現,你這一趟,其實不只是吹吹風這么簡單嗎?”裴舒原搓著手,好像我打得很疼的樣子。
“當然不是吹吹風這么簡單,還將我暈得七暈八素,北都找不到了。”我輕哼一聲。
裴舒原笑彎了丹鳳眼:“難道你沒發現,當日,胡總管將你送出去時的馬車,和回來時的并不是同一輛嗎?”
“不是一輛馬車嗎?為什么我沒有發現,而且湘云也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我回憶了一下,當時滿腦子昏昏沉沉,哪里會注意轎子的變化。
“湘云嘛,她當然不會告訴你,雖然她并沒有暈動癥,但是,為了保險,在你下馬車之后,湘云可是暈過去一段時間的。難道你也沒有發現嗎?”
裴舒原見我一臉迷茫之色,搖了搖頭,“看來沈小姐的暈動癥真的很嚴重。好吧,算我的失策,下次不會讓你受這樣的苦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是臘月初一,大家都會變得很忙碌,可能過來看你的機會就少了。”
臘月初一?就快過年了嗎?我的心里沒由來的一陣難過。
“裴舒原,你把我吵醒,害得我睡不著了,你居然就這么走了?”拽住了他的衣袖。
“哦?”他逼近了我,呼吸噴在了我的耳朵上:“難道,讓我用身體補償你嗎?”
我一把將他推開,他卻跌在了床上,順勢撲在了我的身上。
“我要喝酒。”沒等他有所動作,我說了這么一句。
他的身體一僵,隨即站了起來,丹鳳眼笑得很彎,“酒是好東西,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治療失眠。好,我給你拿酒去。”
不一會,裴舒原提著兩個酒壇進來。這酒壇不大,卻很精致。白瓷的壇身,上面還有花紋。想來里面的酒,也該是珍品了。
他將酒遞給我一壇,就自顧自的“咕咕咕”開喝了。
我接過酒壇,聞了一下,酒味不是很濃,在我接受的范圍,便也“咕咕咕”的,一口氣喝了好幾大口。
酒并不辛辣,而且有一絲絲的甜,最讓我意外的,這酒里居然也有一股菊花香。
“這酒……”我想著這股菊花香,不會也是什么“迷情散”吧?
裴舒原長出了一口氣,很滿足的樣子。聽到我的聲音,嘟囔了一句:“這酒是家姐新手釀制的‘菊仙釀’,而且這兩壇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家姐那里騙來的。喝吧,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接著,又“咕咕咕”的喝了起來。
看來,是我想多了。我不禁搖了搖頭。不過我卻發現,這對姐弟到是都很喜歡菊花。
“那可真是多謝裴公子了。酒是好東西,可以讓人忘了煩惱。可是為什么還會有‘借酒消愁愁更愁’這樣的話呢?”雖然酒勁不大,但是這么多口喝下去,加上晚上沒有吃多少飯,還是感覺有些暈暈的。
“這話是誰說的?很是貼切呀,借酒消愁,借酒消愁……可真正的煩惱,又豈是用酒能夠消掉的呢……”裴舒原喃喃的說。
為什么我聽著裴舒原的舌頭有些大了呢?再看向裴舒原,此時的他正舉著壇子,壇口對著嘴,將壇子里的最后幾滴酒滴進嘴里。
“嗯,‘菊仙釀’果然好喝,下次要從家姐那里多騙幾壇來……”裴舒原說著,歪歪扭扭的向我的床走來,一頭扎在床上,不動了。
“喂,裴舒原,你不會就這么喝醉了吧?”我使勁的推著他,但裴舒原就像一頭死豬,怎么推都不動彈。
算了,就讓他睡吧。我一口氣將壇子里的酒盡數喝光。
每逢佳節倍思親。不知前世的家人過得好不好,父親是否真的過世了,母親是否仍然以淚洗面。馮洋,你現在一定是妻兒在側,過得很幸福吧?不知何時,我已經進入了夢鄉。枕邊的那塊淚痕,也隨著我的夢,最終化為烏有。